一頓豐盛的午膳,然後睡個午覺。感恩寺的床太硬,我十三叔的呼嚕又太響,害我一夜都沒能睡好。”又問著那被王大舅護在身後的翩羽,“你呢?你昨晚睡得如何?”
翩羽笑道:“我倒是還好,就是蚊子咬得厲害。”
周湛這東拉西扯的本事,連一向口才了得的徐世衡都不是他的對手,又何況是這老實木訥的王大舅。這會兒又看著他們主僕二人相得益彰的模樣,王家大舅除了拿眼瞪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翩羽看看周湛,掙脫她舅舅拉住她的手,對周湛笑道:“爺,能讓我跟舅舅哥哥們說一會兒話嗎?”
說到底,翩羽這小廝是半路出家,規矩上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因此,雖說她還知道往她主子那裡遞假條,卻是等不及主子批覆,就已經先行拖著她舅舅的胳膊,又招呼著愣在門廊下的許媽媽和兩個哥哥,一邊嘰嘰喳喳地跟他們說著話,一邊拉著眾人進了別院。
見她這活潑的模樣,周湛不由就搖了搖頭,拿扇子又蹭了一下鼻尖。
這時,梁總管過來苦笑道:“王爺恕罪,實在是這老頭兒忒倔,都跟他說了,吉光跟著爺出去辦事,不會有事,偏他什麼話都聽不進去,竟在這門上蹲了一宿。連那新來的許婆子也跟著一陣胡鬧。虧得這是鄉下,要是在京裡,還不知道要惹出什麼閒話呢。”
周湛聽了,那眉不由又是一挑,眼神微閃,搖頭笑道:“父母心嘛,咱們多擔待一點。”說著,便追了上去。
等追過去,他就聽到,翩羽正舌燦蓮花般說著今兒感恩寺裡法會的熱鬧。
一行人重新回到王家父子寄居的那個小偏院裡,王家舅舅才開口道:“不是說,你爹也挑在今兒在那個感恩寺裡做法事嗎?你瞧見你爹沒?”
原還滔滔不絕說著法會熱鬧的翩羽忽地就是一頓。片刻後,她才抬頭笑道:“瞧見了。我還故意上去跟他說話來著……”
“他認出你沒?”三哥忙問。
翩羽眨巴著眼,搖頭笑道:“沒有呢。”說著,又是頑皮一笑,彷彿她不是當事人般,以一種旁觀者看熱鬧的口吻,把感恩寺裡所發生的事,事無鉅細都說了一遍。她回頭感激地看著周湛,笑道:“虧得有爺在,我才沒吃虧呢。”
那邊,王家父子早氣白了臉,三哥怒道:“虧我一向敬重……”說到這,許是想起他指責的是翩羽的親爹,不由看著她就住了口。
翩羽卻是一陣眨眼,看著她舅舅和哥哥們宣佈道:“我想過了,也想定了。這世上許原就不該有徐翩羽這麼個人存在,既這樣,咱們就當這世上從沒有過這麼個人的。如今蒙王爺收留的,不過是一個無父亡母的孤兒,我叫吉光……”
她的宣稱,顯然是嚇著了她舅舅,直瞪著她半晌,才喝道:“胡鬧!”
翩羽一搖頭,止住她舅舅尚未出口的話,道:“我知道舅舅心裡一直拿我當孩子,以為我什麼都不懂,其實我什麼都懂,且我也什麼都看到了,也看明白了,所以我才這麼決定的。那個徐翩羽,就當她已經在船難裡隨我娘去了吧,從這一刻起,我是吉光,跟徐家再沒半點關係。”
許是這最後一句觸動了王大舅,他忽地就是一陣沉默。頓了頓,他抬頭道:“你既然不願意做徐家人,你總還是王家人,王家不會不管你,我不許你留在王府,你要跟我回家……”
“喲,這大概不行。”站在門口倚著那門柱的周湛笑道,“她還欠著我五千兩銀子呢。”
王大奎怒道:“我們王家還你就是!”
“怎麼還?”翩羽皺眉道,“砸鍋賣鐵還?這些年因著我的病,已經叫家裡虧空成那樣了,我不能再連累舅舅們。再說,我跟王府籤的是長契,王爺答應過我,除非是我自己願意,不然王爺不會把我的契書放還給任何人。舅舅在這裡住了這幾天,應該也能看得出來,王爺不是個對下刻薄的主子,他待我極好,可以說,連徐家人待我都沒他待我那麼好,所以我心甘情願留下,我不想叫任何人來贖我。而且,就算舅舅帶我回家,又能如何?如今那個人是知道我還活著的,他一定會去舅舅家帶走我,舅舅們又能以什麼理由留下我?”——卻是連個“爹”字都不願意再叫那徐世衡了。
“與其叫我看著他們那副虛情假義的嘴臉,我寧願在王府做一輩子下人,至少我心裡還自在些……”
這邊,她正跟她舅舅和表哥們說著話,那邊,梁總管在門外一陣探頭探腦。
“怎麼?”周湛轉身問道。
“徐狀元公和長公主夫婦求見。”梁總管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