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是一條僅容一人通行的羊腸小徑。眾人循路登山,那路越走越窄,越走越陡,總算大家都身負武功,倒還不覺十分勞累。又走了好半天,忽聽遠處傳來隱隱水聲。愈往前走,那水聲愈大,在寂寂空山中激盪迴響,轟鳴如雷。待得走上嶺頂,只見一道白龍似的大瀑布從對面雙峰之間奔騰而下,聲勢甚是驚人。在瀑布旁側的空地上,建有一間草屋。
他們這一行人從嶺上下來時,有一人正從那草屋中走出。此人黑麵虯髯,身高膀闊,身上披著一領蓑衣,手中拿一根釣竿。看到迎面走來的這群人,他微露錯愕之sè,隨即便認出了洪七公和周伯通兩人,忙棄了釣竿,上前以晚輩之禮拜見。
洪七公和周伯通也認得這漁人是段皇爺的大弟子,也是當年大理國的水軍大都督。洪七公擺擺手便罷,周伯通卻手足無措,頗有些不自在。
漁人問起眾人來意,洪七公也不隱瞞,將孟尋真之事詳細述說了一遍。
若換個人來此,漁人定是一口回絕,決不允許來人有機會見到師傅,引得師傅自傷元氣相救。但這次送人來的卻是洪七公,他不僅是師傅故交,絕不會起心加害,更兼俠名卓著,既然保證了有辦法令師傅在短時間內恢復損耗的元氣,那便絕無虛假。思慮再三,終究還是答應送眾人上山。
隨後,漁人從草屋中搬出鐵槳鐵舟,分三次逆流而上將眾人送上山去,並親自引眾人去見師傅。有了漁人引路,後面的樵、耕、讀三人自然不會留難,一併陪著眾人來到隱藏於深山中的一座小小寺廟門前。
漁人先行入廟通報,不多時,昔rì的“南帝”段智興、如今的一燈大師親自出迎。除了洪七公早知端的,黃藥師和周伯通見到他這一身裝扮都大為驚訝,其中周伯通更以為他是因當年之事而心灰意冷而捨棄帝王之尊出家為僧,不由羞愧得無地自容,躲在眾人的後面不敢說話。
一燈大師並未和洪、黃、週三個久未蒙面的老朋友寒暄,而是直接來到已被郭靖從背上放下來的孟尋真面前,先仔細看他氣sè,又抓起他手腕檢視脈象,面上的神sè愈來愈凝重。
“如何?師伯以為弟子可還有的救?”孟尋真輕笑問道。
一燈大師見他重傷之下居然還可以談笑風生,對他的氣度心xìng很是欣賞,合十笑道:“當年王道兄來大理傳我‘先天功’,曾說起他剛剛收了一個關門的小弟子,天資卓越,rì後必定在武林中大放異彩。今rì一見,果然不凡。貧僧的幾個弟子與賢侄相比,卻是差得遠了。”
站在孟尋真身邊的穆念慈忽地向著一燈大師跪了下去,連連叩頭不止,哽咽道:“大師慈悲,求您救孟大哥xìng命!”
一燈大師伸手在穆念慈的手臂下一抬,一股柔和的勁力託著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看她額頭已經一片青紫,腦海中不由閃過一個同樣向自己叩頭乞憐,求他出手救人的窈窕身影,幽幽的一聲長嘆,將右手覆在穆念慈額頭,發出一股醇厚綿延的內力為她活血化瘀,柔聲道:“姑娘放心,貧僧必定竭盡全力救治孟賢侄。”隨後轉頭對洪七公等人道:“故友來訪,貧僧本當親自設茶待客,但此刻救人要緊,只能讓劣徒接待幾位,失禮勿怪。”說罷,吩咐小沙彌抬了孟尋真去禪房,又準穆念慈隨行,而後命四大弟子代自己招呼眾人。
漁、樵、耕、讀四人雖想勸說師傅,但見他面上神sè堅定,知道說了也無用,只得依從師命引其餘眾人去了。
將孟尋真在禪房中安置好後,一燈大師令小沙彌退下,只留了穆念慈在場。穆念慈見這禪房四壁蕭然,除一張竹几外,只地下三個蒲團。一燈大師舉手將門上卷著的竹簾垂了下來,點了一根線香,插在竹几上的爐中。他在一張蒲團上盤膝而坐,又讓穆念慈也揀一張蒲團坐下,轉頭對孟尋真道:“賢侄,你將全身放鬆,稍時不論有何痛癢異狀,千萬不可運氣抵禦。”
孟尋真笑道:“明白,弟子就算自己已是死人一個。”說著便將雙目闔上。
一燈含笑點頭,隨即閉目垂眉,入定運功。當那線香點了一寸來長時,他忽地從蒲團上躍起,左掌撫胸,右手伸出食指,向著孟尋真頭頂的百會穴上緩緩點去。
在一燈大師出指之際,一旁觀看的穆念慈眼前一花,彷彿眼前站著的不再是一個慈眉善目、緇衣芒鞋的老僧,而是一位氣度莊嚴、威風凜凜的至尊帝王。
一燈大師一指點過,立即縮回,只見他身子未動,第二指已點向孟尋真百會穴後一寸五分處的後頂穴,接著強間、腦戶、風府、大椎、陶道、身柱、神道、靈臺一路點將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