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此生志滿、再無所求,每日親自檢看登入,保養擦拭,茶飯都不思,人只管消瘦,卻是精神十足,心裡不覺對那不足而立之年的當家人心生敬佩,哪裡來的路子,哪裡來的眼界,收古玩竟像是集市上現成買來的。
古董行不做夜生意,都是早早關門上板,就是來了稀世珍寶也絕不天黑開門。豈料,這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就被那當家人給砸爛了,已經入了夜,萬繼正在後頭庫房獨自欣賞,就聽得後門被砸得震天響。九州行有看護的鏢師,一聽這動靜,立刻鎖庫上板,兵器加身。誰知那聲音傳來才知是齊天睿,虛驚一場。
九州行此刻是燈火通明,足足八盞大燈圍在六仙桌周圍,連點影子都投不下來,全不是古董行該有的那份暗中隱秘。萬繼陪在一旁,看著那天鵝絨面上嵌著數十顆金銀璀璨的水晶石,一個個被齊天睿拿起來在寸鏡下仔細檢看,似要把這已然篩選過無數回的水晶再要驗出些細塵來。
萬繼忍了半刻,實在覺著這小爺這一番舉動實在是暴殄天物,道,“爺,您那琴是什麼木頭?”心道你那就是象牙的琴也不能拿這罕見的銀白髮晶來做嵌飾啊?這裡豆大的一顆都比那庫裡的老古董琴還要貴重。
“哦,是後院的老桐木。”
萬繼掙了掙眉,“那……出自哪位名家之手?”他就是上古司樂的師延再世也不值啊!
“我家娘子。”
擱在膝頭的兩隻手不覺就抽搐著握了一握,萬繼乾乾地嚥了一口,忍了忍道,“爺,咱裡頭有的是兔毛水晶,極好的成色,沒有雜紋,裡頭的絲對著日頭,何必……何必用這麼貴重的發晶呢?這一顆可就是……”
那戴著寸鏡的爺,頭都快埋進那一堆水晶裡,忽地抬頭,“這就是全部了?我記得不是還有兩盒麼?”
“這,這還不夠?”
“夠倒是夠,就是不一般兒大,綴個花樣子也不好看啊。”
萬繼聞言真是哭笑不得,你當這是割玻璃呢?能可這尺子比著給你切?正是不知怎麼勸,那爺又開了口,“去把那盒子碧璽拿來我瞅瞅。”
“爺,爺!”一聽要拿那價值連城的東西出來,萬繼嚇得趕緊往起站,“我去拿那兩盒發晶來,我來給您老挑,一定挑出一樣大的來。”
三盒發晶,兩人一人戴著一隻寸鏡,在燈底下仔細挑選著成色和大小,齊天睿忽地那鑷子捏起一個,“哎,萬掌櫃,你瞧這個,這麼亮,顏色也好,像那剛出水的荷花瓣兒似的。”
“嗯嗯。”萬繼頭也沒抬接著挑。
“你也覺著好,那咱就照著這個挑。”齊天睿看著那小水晶,想起初六日把她打扮得小荷出水的模樣,喜滋滋的,“在琴上綴一個小蓮骨朵兒出來,多少趣味。”
嗯?萬繼趕緊抬頭,才見那是一顆粉嫩嫩的發晶,得了,將才說要綴個白羽出來,這會子又成了蓮骨朵,還得從頭挑起!
幾盞大燈照著,人都烤得叫渴,兩人大男人低著頭,鑷著一顆顆璀璨的小星星仔細地撿著,比著,聚精會神……
一個多時辰過去,外頭大街上已是悄無聲息,遠處的竹梆子敲了三更,這活計才算結了。萬繼雖是心疼,卻總是比把那盒子碧璽拿去強。
兩人摘下鏡子,齊天睿抬手擦擦額頭的汗,萬繼趕緊起身去倒了茶來,已經冷透了,齊天睿接過一飲而盡,抹一把嘴就去收拾那挑出來的石頭,小心地鑷進一個天鵝絨的小帶子裡,足足三十六顆,綴一個小蓮花骨朵綽綽有餘,剩下的拿去珠寶行給她做支簪子……
“爺,有件事,我琢磨了幾日,”萬繼收好那幾只水晶盒子,看著齊天睿道,“想著還是跟您說一聲。”
“何事?”
“幾日前我跟石忠兒在外頭辦事,正巧碰見一個叫張保兒的人,石忠兒跟他說話,我在一旁瞧著那張保兒身後跟著的那個人瞧著眼熟,倒叫不出是誰,這幾日才想起來。”
這一番話說的斟詞酌句,齊天睿聽著輕輕挑了挑眉,眼前這個男人諢名玉禪子,他的眼睛有多毒絕非坊間訛傳,他定是當時就一眼認出那人,這幾日琢磨是在當講不當講上糾葛,齊天睿微微一笑,“想起來那人是誰啊?”
“他就是年前到我萬家當鋪當那隻金鳳的那個男子。”
“哦?”齊天睿聞言一驚,方才知他的斟酌,金鳳是齊府祖傳,這私廂傳遞、典當家寶的罪過非同小可,萬繼的顧慮得當,只是齊天睿已然知道那隻鳳是丫頭著人出去當的,怎麼會跟張保兒相連?因問道,“那人與張保兒是和瓜葛?”
“我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