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聲兒倒清凌凌的,拗著勁兒,好厲害……
“那往後我叫什麼?能不能隨著葉先生叫莞兒?”
“不能。”
“好好,不隨,啊?”他言語溫柔,甚是體諒,“我就叫‘莞初’,老泰山給起了這麼好聽的名字就該著日日叫的,是不是?”
她聞言不置可否,輕輕吸了口氣,“有什麼話,你說吧。”
“下晌我把玄俊接出來,原是該即刻往你跟前兒來,可家裡這些時畢竟不便,就先送到了艾葉兒哥哥伍方那兒。明兒咱們就過去瞧她,啊?”
“嗯。”
“丫……”一見她乖乖點頭,他又有些把持不得,輕輕嗽了一聲才算嚥了回去,“原先我扣下她,是為的那譜子和譜子後頭的人。”
“她都告訴我了,”她輕輕抿了抿唇,“不論初衷如何,也算護她,多謝你們了。”
他蹙了蹙眉,想把後頭那兩個字給剝了去,可瞧她低著頭死倔的小模樣,只得忍了,更柔聲道,“前幾日我已然知道尋著贖身的是你,那時候咱們正好,我就想著再逗你幾日,逗你認下是杜仲子也算……”
“我不是杜仲子。”
她蹙了小眉,輕聲打斷,比下晌那風度翩翩的少年看著更似他心底那人間的小精靈,齊天睿不覺就含了笑,“還犟?我早知道是你,莫說那鳥兒曲子就是端倪,今兒的即興之作簡直就是杜仲子的曲靈精髓,這些年,旁的我不敢說的,你的曲子我一聽就真,你說……”
“那是爹爹的譜子!”
她忽地抬眼看著他,清凌凌的琥珀,義正言辭,他越是心愛,不覺就求道,“這些年我好容易尋著你了,莫為了旁人私心的算計,就這麼駁了你我之……”
“我都說我不是,你怎的非要自說自話?!”一聲怒起,她竟是咬了玉齒,“你想是就得是;你想不是,是也不是!一張紙上幾點墨跡的破音譜,算得什麼?那是戲,是曲兒,不過是個玩意兒!念什麼,尋什麼,矯情什麼??一點子消遣之用,你情我願,既是信口打下了賭,願賭就得服輸,竟是要為了一張紙譜子上的影子就要駁了真人??真人的日子,天長地久!更況,更況!我,我是誰我自己還不知道,為何非要逼我?我不是!不是!!”
一番話說得小聲兒激昂,那埋在深底的心緒似突然崩出的火苗子,收留不住,燙得她自己疼痛難忍,含了淚聲,齊天睿聽得心驚不已,不敢再論因由,趕緊勸,“好好好,不是不是,啊?咱不是杜仲子,管他是誰,管他誰尋,咱們不是,啊?”
“我,我要去睡了!”
她哭了,突如其來的心酸像是把心口那冷卻的憋悶都化開,一天一夜的難耐都衝出眼眶,卻是再也不肯曝給他看,轉身就走。齊天睿一步敢上,擋在門前,“丫頭!……莞初,我話還沒說完,聽我說。”
“……我不想聽了。”
“再不提杜仲子了,再也不提了!我的話與他無干,絕無干系!”
“我……困了。”
“忍忍,啊?”淚酸了語聲,軟得像那風雨荷塘裡水落落的小鴛鴦,他的心都要碎了,“我……不能再等到明兒了。”
“可我不想再聽了!你要怎樣就怎樣,跟我說不著!”
忽地暴怒,聲音炸,靜夜裡連風都瞬間停滯,她一愣,被自己嚇了一跳……
他攔著去路,她僵著,夜風又緩緩輕送,撫著兩個人熱熱的額頭……
“來,累了,咱們在外頭坐坐,清靜一會兒。啊?”好半天,他才小心翼翼地開口。
她拗著不動,他也不敢碰,“聽話,行不行?要不,咱們往湖邊畫舫去?”
不知是這一句又怎樣惹了她,一賭氣回身就下了臺階,蜷縮著靠了朱漆的廊柱子。
他忙跟了,順手就解衣袍,“青石地涼,來,披上這個墊著些。”
說著話,他的外袍已經褪了下來,這麼近,撲面就是他的身暖。想起後晌那冷塘浸透,一直到她奏完他還是溼噠噠的一身,這會子又一身薄綢的中衣兒在風裡,她更柱子邊躲,口中依然硬氣,“我不要!”
“這不是我的衣裳,是葉先生的,你看看顏色。”
聞言她蹙蹙小眉,抿了唇,到底沒有說出一個字。
“聽話,啊?”
看她沒爭,他小心地將衣袍披在她身上,看著包裹了嚴嚴實實的只露了一個小腦袋,這才挨著她坐下。
“你離遠些!”
“夜靜,秀筠覺輕,咱們莫吵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