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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如今,這一句話就算了卻了一條小性命,秀筠此刻竟像染了風寒小病,只求莞初抓藥來,吃了,便好了。莞初心裡不覺對那男人生出了恨意,究竟是如何迷昏了這拘謹可憐的女孩兒,讓她行下這苟且之事還要獨自承擔,如此心甘情願、大義凜然,真真是,不恥!

墮胎,這兩個字莞初從前莫說想,聽都不曾聽過。她自幼習醫學針是不得已而為之,一點皮毛只為救命,哪裡知道什麼藥能把那小性命從娘肚子裡剝下來,單是想一想就是一身的冷汗。若是二孃在就好了,或者……莞初忽地想起一個人來,騰地起身走到桌邊,昏暗之中匆匆研磨,提了筆,還未落下又頓住。這話怎能說給他?他雖身在藥王家,醫理藥典知道得比自己多,可畢竟是個男人,這閨房密事一旦白紙黑字落下去,清白如何說得清?除非……能見他一面,不妥,不妥……

墨汁滴在雪白的宣紙上,濃濃一團黑,像這房中眼前一般,抹也抹不開……

莞初頹然地跌坐,如何是好?秀筠把此事想得這麼容易,莞初彼時不想嚇她,只點頭應下說一切有嫂嫂。記得當年二孃呼喊了整整一天一夜方誕下睿祺,瓜熟自落尚如此艱難,這生生剝離又怎會不痛?脈象上看胎氣已是兩月有餘,再拖下去,恐更危險。如今那房中的丫頭們已是有些瞞不住,秀筠的繡房就在阮夫人眼皮子底下,一旦事敗,單是那羞辱就足以要她的命!

從未像此時這般覺得無依無靠,可自己卻又偏偏是那可憐女孩兒的靠。莞初深深吸了口氣,罷了,那孩子不能留!就算是真有個有情有義有擔當的男人在外頭等著,這一時半刻的、在肚子大起來之前也已然不可能明媒正娶。即便嫁了又有哪個婆家能頂著這七月產子的羞辱?只是,墮胎事大,斷不可草草為之,一旦閃失就是一屍兩命。

打定主意,莞初起身回到帳裡,在拔步床下的水晶鏡面裡頭,摳出一個小匣子。數一數,這是這兩個月積攢下的銀子,要想秀筠平平安安地保住清白,就得大把的銀票砸,唯一的法子只能是……

衣櫃裡一隻朱漆木盒,沉甸甸地搬出來,開啟,一疊一疊四方小紙,密密的小楷著點之下,一頁又一頁的工尺譜,或山,或水,或粼裡小鋪,五味人生,百轉玲瓏,都躍在方寸之間;目光落,琴音嫋嫋在便耳中響起,手指輕輕撫在角落的落款:杜仲子……

賣掉,全部賣掉!

……

江南的二月早早脫去了溼寒,嫩芽綻綠一夜之間爬滿枝頭。

春意清涼,再不似冬天的陰沉,日頭一出來便萬物欣喜。落儀苑的姑娘們褪去冬襖,春衫細綢,花紅柳綠,一時間,樓上樓下歡聲笑語。倒不是恩客們要怎樣,是這些女孩兒們自己玩起了興致,都曾是各教坊、勾欄裡的頭牌,卻自被恩客供養就不曾外頭出堂,可這一身的才藝本領卻從未生疏。暖春時候要與恩客們踏青賞花、到處遊玩,不得空閒;只有這初春時節是姐妹們聚在一處切磋琴藝、互相比試尋樂的時候,一年一度,名曰:賽蘭會。

捧場評判的自是各家恩客和最親近的友人,獎賞麼亦是他們捐出的金銀首飾和古董玩物,這也是一場比試。去年齊天睿從西洋弄來的一對祖母綠的水滴耳墜拔了頭籌,最後贏去的是一曲定乾坤的千落。眾人都笑往後你二人自己房裡給了便罷了,何苦拿出來現?誰人不是偏向自己心儀的姑娘,卻是這一熱鬧,搏得千金一笑,皆大歡喜。

明兒就是定好的日子,姑娘們湊了分子錢,廚房裡頭早早預備起了酒宴。千落獨自在房中調琴,想起那日上元節,她應著柳眉的主意原本是想留下他,豈料未曾行事自己心裡倒慌,見了他臉紅心跳、手足無措,一起吃湯圓、放煙花,他開懷笑,與她暢飲歡談,一時竟是忘卻今夕何夕,只望年年似今宵……後來,他被葉公子的小廝叫了走,千落雖心裡不捨,卻也鬆了口氣,這些年,莫說是那帷帳之下,就是親近的相擁都不曾有,這一夜如何能行事?更況,情意濃,又豈在床笫之前?那一夜對月撫琴,相思不盡……

手中的琴是他幾日前才弄來的一隻上等古杉琴,鹿角灰胎,瑪瑙軫足,音色醇厚,曠谷幽深。千落善笛,今年卻不打算吹笛,用他送的琴贏下他捐的首飾,才算圓滿。

“姑娘,姑娘,”

小喜從外頭急急地跑進來,紅撲撲的臉龐湊到千落身邊,神神秘秘道,“姑娘!你可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千落微笑著打斷她,“又從人家那兒聽了什麼絕密的訊息來?”每年的賽蘭會都是這些小丫頭們最起勁兒的時候,平日裡那嚼舌頭的毛病此刻就派了大用場,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