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難得方知珍貴,原先怎的不知這桂花糕如此香甜!貪吃的模樣無半分淒涼,甜滋滋好是愜意。綿月看著心疼也好笑,這樣的千金少奶奶真真是世間少有,每日掛著笑,凡事都精心,那精氣神兒比起府裡頭那些個養尊處優、動輒就咳嗽氣喘身子不適的太太奶奶大丫頭們不知強了多少,難怪惹得公子如此掛心……
一進素芳苑就聽得裡頭說笑,將將撤了晚飯,飯菜殘香尚未散盡,丫頭們正喝著茶,一見莞初進門都趕緊起身,水桃笑吟吟先迎了過來,“今兒奶奶回來的早。”邊搭手綿月伺候莞初褪下狐皮大氅邊殷勤道,“想是奶奶剛用了飯,燉了熱熱的普洱茶給您送上去?”
綿月冷笑,倒輕巧!吃什麼油膩的了要喝那刮腸的東西?話還沒出口,莞初含笑應道,“有勞了。”轉身就往樓上去。一路疾走不似往常,此刻綿月也瞧出姑娘心裡有事,便也顧不得理會水桃,趕緊跟著上樓。
房中四下掌了燈,只是日頭落山不過半個時辰,那燭火卻都燃到了盡頭,沒人照料,燈捻焦彎、燭臺上燭淚斑斑。當地的銅爐鼎勉強掙著火星子,奄奄一息;西小窗沒關嚴實,風吹進來,呼呼的。這景象活像是將將糟了災,綿月正是吃驚,見莞初已是衝著背影裡去。定睛瞧,一個黑乎乎的半大影子,跟了過去才見這紮了頭髮、一身夜行衣的人正是艾葉兒,綿月不覺強忍著了聲兒道,“我的佛祖,你這小丫頭子是到哪兒捉妖兒去了?”
一身寒氣,艾葉兒嘴唇凍得發紫衝著莞初露出兩排雪白的小牙,“姑娘!我見著我哥哥了!”
“怎樣?”聞言莞初也顧不得許多,握了她的手急急地問。
“找到了!他找到玄俊了!”
“真的?!”
她二人只管驚喜,一旁的綿月聽得雲裡霧裡,早就瞧出這陪嫁來的小丫頭從未上手伺候過人,平日姑娘於她的照顧倒像是帶了個小妹妹多有佑護,且因著那位爺從不回來住,常帶著她一起睡,兩人嘀嘀咕咕一說就是大半宿。綿月一直覺著姑娘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這一方宅院裡頭,此刻這一瞧,果然不出所料。不敢在身邊細探究竟,留下她兩個說話,綿月轉身去收拾房中的殘局。
“姑娘!我哥哥說……”
“不忙。”莞初示意艾葉兒掩了口,“趕緊換衣裳。”說著拉了她就往帳子裡去。
帷帳裡頭沒上燈,就著外頭透進來的燭光莞初麻利地幫著艾葉兒換了襖裙,這才壓了聲兒問道,“她在哪兒?她人在哪兒?”
“我哥哥說玄俊被她那黑心叔叔從咱們府裡頭搶出來就給賣了,賣到……”
艾葉兒一打磕絆兒,莞初更緊著問,“賣到哪家了?”
“……醉紅樓!”艾葉兒狠狠咬了咬牙。
“啊?”莞初驚得柳眉倒豎,“那,那不是個……”
“嗯!”艾葉兒用力點點頭,“我哥哥也當她活不成了,可總得打聽個死活的真信兒。誰知這人一進去就改了名兒,託人使了銀子也分辨不出哪個是哪個。後來哥哥沒法子就去替人家扛活兒修院子,這才從一個同進來的姑娘那兒打聽說玄俊現如今叫柳雲兒,許是因為嗓子好,來了沒幾日就被送去了教坊。”
一番話聽得莞初眉頭緊皺,心思煩亂。玄俊七歲來到寧府,是後廚張媽媽的獨根苗,幼兒喪父,孤兒寡母相依為命。小丫頭天生一副好嗓子,清亮、乾淨,老爹爹說堪比當年的譚沐秋,是塊難得的璞玉,假以時日,不可估量。誰知將將入行,張媽媽便染病離世,一點點家當不知怎的竟是驚動了那多少年不曾來往的本家叔叔,就這麼趕著來把玄俊搶了去。老爹爹隨遇而安,不再計較,可莞初卻耿耿於懷,省吃儉用攢下銀子四處打聽,誰曾想幾個月下落不明竟是賣到了那種地方,心慌難耐,喃喃道,“是教坊,教坊還好。只是,也斷不是長久之計。”
“可說的是!”艾葉兒急得直跺腳,“我哥哥說醉紅樓的鴇娘是金陵城最厲害的,從前是當紅的曲伶,恩客竟是府衙裡的大官老爺!如今結下多少勢力的人,誰敢得罪她?心狠,剝皮剝得厲害,進了醉紅樓的姑娘沒大把的銀子哪個能全須全尾地出來?單是教坊就有十多個打手呢!”
“嗯,”莞初點點頭,“我也聽說那教坊雖說與醉紅樓是一家,卻做的是另一樁營生,另取名藝馨坊,看得嚴,學藝也嚴,有幾位相當了得的琴師傅。聽說先時官家往京師送的舞娘裡就有從藝馨坊裡□□出來的,京城裡也有名氣。玄俊在那裡頭雖說不好過,一時半會兒的也該不會有什麼大閃失。”
“我哥哥也這麼說,可總不能就丟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