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半晌沒動,少年早已不耐煩了,剛好有人,就又看了他一眼:“前面發生什麼事了,街上怎麼那麼多人?”
貨郎挑著籮筐,連忙答道:“是常家大公子,佈施呢!”
顧蓮池聞言頓時皺眉,冷笑出聲:“他算是哪門子的大公子?常家真的敗落了,也學起沈家做起大善人了,呵……”
都說了東西要送到郡王府的,郡王府裡信陵君的兒子顧蓮池,去年在大殿上,舌辯群國大使,使得多國結盟,人稱齊國大公子,貨郎看著他的臉,猛然想些什麼,連聲稱是,尾隨了車後去。
寶兒有點莫名其妙:“顧蓮池,你要買貨郎的東西啊,還要全買啊!”
自從打了他之後,她就叫他的名姓,見她對常家大公子也沒什麼反應,少年挑眉,隨即坐回原處,低眸輕撫小青的髮辮,心情竟是愉悅起來:“想買就買,囉嗦。”
很快,後面的侍衛隊上了前來,有人鳴鑼開道,馬車又緩緩動了起來,街道兩邊,許多破衣爛衫的人,集聚在此。兩邊各自有人施粥,有人發放銅錢,一個少年站在方凳之上,手裡還拿著許願的紅繩,一人領了一條,憑繩領粥和銅錢。
正是貨郎口中的常家大公子常鳳棲,此時他一身白衣,每發放出一根紅繩,口中便唸唸有詞:“阿彌陀佛,願佛祖保佑我弟弟懷信度過難關,願佛祖保佑我常家家宅安寧。”
他面板略白,眉如彎月眸如星,越是長大了些,竟然越是漂亮,生來就美偏女相,舉手抬足間動作優雅,遠遠看著真是賞心悅目。馬車緩緩駛過,林寶錚趴在車窗上喜笑顏開,對著他含指吹了聲尖銳的口哨。
鳴鑼開道能有幾個,郡王府的馬車,誰人不識?
常鳳棲抬眸,看見少女雙手伸在外面,對他豎著大拇指,笑靨如花。她看著也就十三四歲模樣,大眼睛尖下頜,就那麼看著他笑,臉頰上一邊一個梨渦,早就聽聞林十三到處尋找李朝母女,近來顧蓮池也隨著去了,他心中一動,當即怔住了。
可惜馬車很快趕了過去,窗簾也落了下來,少女坐回了車裡再也看不見。
其實寶兒可不是自己縮回去的,她是被顧蓮池揪著脖領子拎回去的,他一手放下窗簾,啪嗒差點摔在她鼻尖上面。
林寶錚一手抱著小白兔,一手捂著鼻尖:“你幹什麼?”
顧蓮池只是皺眉:“你認識他?”
她一副你病得不輕的模樣看著他:“我不認識他,不認識他怎麼了?”
他嗤笑出聲:“不認識他剛才幹什麼?坐郡王府的馬車,別幹蠢事。”
小白兔都受驚了,扎進他懷裡不肯出來,寶兒輕撫它的毛髮,據理力爭:“我娘說,心繫百姓,肯將自己的東西,舍善出去的人,都值得稱讚,你看見剛才那位公子沒有,人是人長得美,心也美。”
她停頓了下,還嘀咕了一聲:“不像某些人,人長得好看,其實壞透了。”
顧蓮池聞言冷笑:“偽善者的面目,也就是看起來不錯而已,他心裡頭壞不壞你就知道了?我心裡壞不壞你就知道了?”
他不屑地盯著她,目光冰冷。
林寶錚揚起臉來,也不甘示弱:“偽善也是善,至少百姓真得著粥喝了,真得著銅板了,人家心裡壞不壞我不知道,反正你的心肝啊,是夠壞的了。”
少年臉色越發地不好看了,只不過片刻之後,他又低頭笑了起來。
兩個人打嘴仗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喜童不以為意,反而在旁偷笑,反正每次自家主子都會佔上風,生悶氣,到最後倆人兩敗俱傷,他樂得看熱鬧。
他一笑準沒好事,林寶錚反而有些忐忑:“你笑什麼?”
顧蓮池舉起了小青來,只對小青說道:“我笑啊,有個人竟然說常家那個小狐狸是大善人,人家沈江沅好歹是真善,大菩薩一個,他算個什麼東西,進了常家大門連自己親孃都能換了的人,嘖嘖嘖……”
他這話裡,沈江沅這個名字,她是熟悉的。
這幾年沈家的名氣越發大了些,哪裡有賑災,哪裡就有他,沈小善人的名頭可是名滿天下,當然了,也有些人對此憤然,那時候就有人說沈家是偽善,寶兒當時就問過她,什麼叫偽善,剛才她說的話,也就是當時朝寧對她說過的。
彼時李朝寧還特意強調了,不能一概而論,沈江沅這個孩子還是個不錯的人。
所以寶兒對他有印象,也知道他是誰,現在在仔細一想顧蓮池口中的常家人,腦中靈光一閃,常鳳棲的臉立即和剛才那個少年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