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裙襬上已經有泥點了,外面天冷,冰雪沾在她的裙子上,一進殿裡冰雪一化就留下了泥點子。顧蓮池手裡的書好半晌都沒有翻頁了,聽見腳步聲,他也睜開了眼睛。
他好像在看她,又好像沒有看她,不過半闔著眼,在她快走到身邊的時候翻了一頁書。
可能也是心虛,寶兒腳步很慢,見他稍微坐直了點身體更是攥緊了手裡的雪。
滴落的雪水在她身後滴滴答答,顧蓮池仿若未見,終於抬眸看她:“怎麼?等得不耐煩了?”
寶兒點頭,移動著腳步走到他的面前。
顧蓮池一襲白衣,比門外的雪還白。
明明她們都曬黑了,但是他現在的膚色似乎並未令他遜色,相反,在他這個年紀,他這般模樣,當真令人更為痴迷。不僅是他的臉,也難怪李靜一直不能釋懷,從頭到腳,就連頭髮絲都比她服帖。
寶兒在他面前,尤其是被他的眼睛盯著的時候,最容易自慚形穢。
他是這樣的乾乾淨淨,然而她還時常胡鬧完全是個孩子,就像現在這樣,她手裡的雪分明就是那樣冰涼的,原本是想趁他不注意塞他脖子裡或者呼他臉上的,結果看著他黑漆漆的眼睛,竟是開始懊惱起來,覺得燙手了。
現在到底是拿出來,還是不拿……呢?
站在顧蓮池的面前,寶兒眨巴著眼睛。
喜童抿著唇,已經發現了她身後滴滴答答的雪水,他瞪大眼睛,發現顧蓮池就像沒看見一樣。
非但他像沒發現一樣,他甚至還微微揚著眉,就那麼看著她。
顧蓮池沒有開口。
寶兒淡定不下去了:“那個……那什麼,我們還得等多久啊!”
他眸色漆黑,暗自嘆息,到底是坐直了身體:“手伸出來。”
寶兒嘿嘿直笑,磨磨蹭蹭把雙手都舉了他的面前,顧蓮池在懷裡拿出了帕子,一把拽過了她的手低頭給她擦拭起來。寶兒不好意思地直往後躲:“拿著玩的。”
他修長的十指緊緊握著她的手,瞭然地嗤笑出聲:“一把扔在我脖領裡,這樣才好玩吧!”
當真是一下說到了她的心裡去,寶兒詫異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不是我就想想而已的!”
顧蓮池給她手指一根根擦乾淨了 ,才抬頭看她:“你剛才一直在盯著我的領口看,都寫臉上了。”
寶兒頓窘:“呃……”
她不知所措的時候,喜歡到處亂看,胡亂打岔:“不是說急召的麼,怎麼沒有動靜?”
顧蓮池沉吟片刻,低頭又給她整理了下裙襬:“現在宮裡亂得很,也興許是有事岔開了,難得光明正大的進宮,你去看看你表姐也好,我在這等著就行。”
寶兒聞言大喜,眉眼間全是笑意:“那是最好,我去去就回!”
說著快步走了出去,這偏殿可真夠偏的了,平時沒有什麼人在,顧蓮池重新躺回躺椅,又翻開了書。喜童看著寶兒的背影逐漸消失在眼底,輕輕嘆了口氣。
半晌,他又嘆口氣。
過一會兒,還是嘆氣。
顧蓮池極其疲倦,本來已經昏昏欲睡了,但是聽見他的嘆氣聲一聲接著一聲,一揚手就要抽他。結果喜童早已察覺,還不等到跟前,飛快跳開了去。殿內也沒有別人,這小子一反嬉皮笑臉的常態,竟也有擔憂之色。
顧蓮池目光沉沉,手裡的書照著他的臉面劈頭蓋臉地就扔了過來:“有話就說!”
喜童這回是笑了,慢慢湊了回來:“我就是覺得吧,主子你這麼騙寶兒真的好嗎?再說這麼下去什麼時候是頭啊!”
什麼時候是個頭?
寶兒的臉似乎就在眼前,顧蓮池伸手輕撫額角,閉上了眼睛:“等她嫁人,就到頭了。”
喜童哦了聲:“既然都這麼想了,為什麼又把她從沈公子那騙過來?人家公子都二十一了,活活等她好幾年了吧,同齡都養了孩子了,沈家就這麼一根獨苗,怎麼能不著急呢!家裡指定是催了又催,大公子當真放得下,那就推一把,也好真斷了這念想。”
顧蓮池沒有回答他,又抬了眸,只拿那雙冰冷的眼睛淡淡瞥著他。
要是有他說的那般簡單就好了,扶著躺椅一下站了起來,顧蓮池負手而立。
窗外不知什麼時候又飄起了雪花,走到門口推開門,還能看見屋簷下幾坨冰溜子亂七八糟地在雪裡,那股子涼意一直涼到他的心裡,讓他不得展顏。沈江沅雖常是花言巧語哄著她,但是禮法上還算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