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寧來來回回在他們的面前走過,用手指著他們抿唇不語。
如果她哭她鬧她趁機在他面前示弱,恐怕還不足為奇,可就這個時候了,她氣度尤在,分明就是長得那樣溫婉的一個人,卻不知是如何的爹孃能教出這樣剛毅的女兒,連他都不由佩服。
看寶兒就能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是非黑白,她都非得問個清楚,顧修在旁冷眼相觀,目光落在她的後頸上面。
江淮多出美人,無須置疑的,李朝寧也是美人,可她的美,並不在表面眉眼,而在她話裡行間,在她的骨子裡。
此時女人綰著長髮,在後面只能看到她露出來的少許後頸,膚色如雪。
男人別開目光,重新翻起了醫書。
阿青是他唯一的丫鬟,至今為止也是他唯一有過的女人。她比他和十三都大三歲。因為都一起長大的,對她自然與別個不同。後來發生了許多事情,從他執意抬了阿青進門,與沈家決裂,再到阿青落水沈曼為救她差點溺亡,那時阿青早產過世,給他留下了蓮池和難以填補的缺憾。
他只不說而已。
有多久沒有注意過身邊的女人了?
顧修垂眸,合上醫書,只覺疲憊。
片刻之後,李厚真的將常遠山帶了來,在路上少年已經向他說了來龍去脈,男人閉口不言,進了屋裡看見一地的落珠和榻上的亂,再難以控制怒火,伸手提起了個小廝:“誰叫你們來的?嗯?”
顧修在旁,他甚至還抱著一點點希望,倘若是沈曼胡鬧……
可惜一眼瞥見旁邊還跪著母親身邊的婆子,一下子什麼都明白了,見他目光,那婆子只撲過來抱住了他的大腿:“將軍饒命啊,我們是來請寶小姐的!”
只氣得他五臟六腑都要炸開,常遠山幾乎是下意識的抬腿,一腳竟將人踢遠了去,也不知死活。
李朝寧抱著雙臂,站在他的面前:“從前我嫁給你的時候,是想白頭,現在你有了別個,我也不挽留,兒子已經給了你,白頭你叫我放一百個心,晚上就來搶孩子,你是想逼死我嗎?”
他當即撇下小廝:“你知道斷然不是我讓來的!”
朝寧目光灼灼:“婚書已退,我們娘倆想過消停日子,你若連這個都做不到,算我白看了你。”
常遠山指天為誓,女人甩開了他的手。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在後面看著二人動作,只覺刺眼。
像是小兩口在鬧彆扭,這個認知更是讓人心有不快,顧修霍然起身,這就走了兩個人的面前。
他一把鉗住了朝寧的手腕,給人帶了自己胸前來:“既然婚書已退,便無干系,這個女人從今往後便是我郡王府的人了,少來囉嗦。”
說著攬過她肩頭,這便要走。
可惜李朝寧卻是全無配合,她甚至掙開了他的鉗制,回身怒目以示:“信陵君這話說得好唐突,平白的叫人多心,什麼叫郡王府的人?敢問我是郡王府的什麼人,你又將我當做什麼人?合著你們有權有勢高高在上,就不把我們當人了?我要留在燕京城,就非得靠著誰了?”
女人難有惱怒時候,眉眼間都是冷意。
李朝寧撇下他們兩個,回身到桌前開啟了藥箱,箱子的底部有暗格,一長盒子靜靜躺在裡面從未開啟過。
她伸手拿了出來,當著兩個人的面開啟,露出了裡面半個玉如意來。
瑩潤的玉色,下綴一靈牌。
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拿出來,朝寧抿起耳邊的碎髮,舉了兩個人面前:“曾祖父鄭安,曾隨侍太/祖皇帝,幾次救駕,欽賜靈玉金牌賜姓國姓李,祖父李齡在太醫院行走,素有神醫之稱。後有我爹李行我兄李焯隱世行醫,為了救濟黎民百姓,為了趕赴戰場散盡家財,誰人出生能高誰一等,不過是想帶著孩子平常度日,難不成還叫我到御前求個旨意來,再立門戶?”
太/祖皇帝御賜的靈玉金牌,豈非是誰人能受的?
竟是鄭安之後,眾人皆驚。
年輕的女人一身傲骨,眼看著靈玉面前兩個男人都跪了下來,又伸手來扶顧修。
她對他輕輕福身:“不管怎麼說,今日還要多謝信陵君兩次相救,貴公子的腿我定當竭力相治,只不過我哪也不去,還勞煩回去讓林大哥將寶兒和我侄女送回來,感激不盡。”
她的指尖還微微顫慄,可見餘怒未消。
不論什麼時候,即使盛怒之下,也能見她良好的教養。
顧修不禁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