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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徐斂眉的手握成了拳頭,感覺到指甲掐進肉裡的銳痛。

“我將他下了宮裡的監牢,具體如何處置,便聽殿下的了。”爐中水沸,柳斜橋執起茶壺,往桌上斟了兩杯,“明日我會帶衛風衛影同我一起去,馮將軍那邊,還要靠殿下週旋。”

徐斂眉伸手去抓那茶杯,卻不防備燙了手,哐啷一聲摔了杯子,濺出來的熱水瞬時在手背上灼出一片紅色。

柳斜橋三兩步過來,蹲下身捧起她的手細細地吹了吹,又去翻出了藥膏給她敷上。他做這些的時候沒有說話,低著頭甚至沒有看她,她怔怔地凝望著他束起的白髮,和那白髮下微微壓低的眉,突然就墮下了數顆清淚,滴落在微紅的手背上。

柳斜橋的動作頓了頓,而後繼續,將藥膏塗好,又拿紗布纏住,才抬起頭來,手指輕擦去她的淚水,“乖,我很快就回來,帶著阿肇一起回來。”

她嗚咽著道:“我怕……”

他柔聲道:“你不能怕。孩子還在等著你。”

“張大娘……那都是我造的孽……他為什麼要害我的孩子!”徐斂眉哭道,“他恨我,儘可以把我的命拿去,他為什麼要害我的孩子!”

柳斜橋站起來抱她,卻又側過頭去咳嗽了一陣,才啞著聲音道:“阿斂。”

她咬緊了唇。

他安靜地撫過她的唇,凝著她的眼睛道:“阿斂,我說了會帶他回來,便一定會帶他回來。”

她的手指抓皺了他的衣襟,“你……”她低聲喃喃,“你可一定要回來。路上千萬小心,不可以受傷,也不可以去瞧旁的女人,帶出阿肇之後不要戀戰……”

“我知道了。”他柔柔地笑了起來,眸中宛如落了夕陽的光,“我家中還有嬌妻等著,我怎會戀戰?”

他撫著她的肩,讓她的心一點一點平和了下來。她臉紅起來,心中不安減退,終於是埋入了他的懷裡。

“去沐浴吧,阿斂。”他在她耳邊輕輕地道,“你今日辛苦了,早些休息才是。”

她抓著他的衣襟不肯放手,“你陪我。”

他失笑,“我陪您?”

“嗯,”她抬起頭來,目光清亮,“陪我……好不好?”

其實心中是羞怯的,說出口時,像是撒嬌似的命令。她的身子在輕微地發顫,他低聲問:“齊國使者說了些什麼?”

她不說話。

他已瞭然,笑了笑道:“列國相爭,你比我懂得多了,可不要關心則亂啊。”他低下身將她一把打橫抱起,她吃了一驚,連忙摟住他的脖頸,“這樣時候,總需要解解乏,是不是?”

他笑得頗有些深意,她羞紅了臉,一時還真忘了朝堂上齊國使者那冷酷的威脅——

這個男人看起來那樣寧定謙和,可是她那無堅不摧的力量卻好像從來都是他給的。

(二)

十月初十,齊國使者面見徐國公主的同一日,駐守鄔城的徐國大將易初突然出擊齊國懷夏郡東,不到五日,攻下六城,兵鋒直逼懷夏郡郡治。

懷夏郡郡守倉皇逃回齊國縉都,馮皓聞而大怒,一面派兵回擊,一面將抓來的徐國小王綁到了縉都城樓的旗杆上。

徐肇每天只能得一碗飯吃。

已是入了冬了,高處的風一日比一日寒冷,像刀子一樣刮到臉上的時候,徐肇都能聽見皮肉皴裂流血的聲音。他的四肢已僵麻了,整個人在空中半吊著,雙手綁在身後的旗杆上,背靠城堞,腳底懸空,這是衙門裡處置犯人的做法,而今是用來處置國君了。

那個徐國人將他賣給了齊國人。

那個人能把國君從宮裡騙出來而一路暢行無阻,他自己也必然是宮裡的人。徐肇不知道自己何從分辨那是個徐國人,但他就是能感覺得出。因為那個人不恨徐國,他只恨徐肇的母親。

他說,徐公主害慘了他自己的母親,所以他也要把徐公主的兒子給抓走。

“吃飯了。”一個乾巴巴的聲音喊道。

徐肇困難地轉過頭,一個齊國士兵將一碗飯擺到了城堞上,冷笑一聲,便走開了。

徐肇這樣四肢受縛,根本不能夠到那碗飯。給他送飯的齊國士兵們是故意這樣做的,馮將軍不肯讓這小徐王餓死,但他們都希望他餓死。

徐肇他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他根本就從未見過、更從未招惹過的人,會恨他到這個地步。他不明白,他才六歲,他沒有做過一丁點壞事,最大膽也不過是跟著周寰哥哥去掏鳴霜苑裡的鳥巢,為什麼他們卻連一口飯也不肯給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