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裡,桌上的茶早就涼了,他們這麼坐了一下午,畢振業來時有準備,沒怎麼喝水又兼天熱出汗,坐著倒也沒什麼,但晴兒有些忍不住了,人總有三急。
沒等爹孃進門來,她就起身道:“我去去就來。”
畢振業也起身,目送郡主從前廳的後門離開,而她剛走沒幾步,王爺和王妃就從前門進來了。
“晚輩拜見王爺,王妃。”畢振業心中雖緊張,可好歹是把沈王爺等回來了。
“我家晴兒呢?”王妃好奇地問,方才她還見女兒在這裡。於是和夫君分兩路,她去後頭找女兒,丈夫在這裡與畢振業說話。
沈王爺叮囑她:“別嚇著閨女。”
可妻子樂呵呵大大咧咧地走了,他滿眼寵溺地搖了搖頭,回眸再見畢振業畢恭畢敬地彎著腰,便嚴肅神情,道:“坐下說吧。”
可是畢振業卻在王爺落座上首後,在廳中央週週正正地跪下了,他開門見山朗聲道:“晚輩今日前來,欲向王爺提親,望王爺成全晚輩與郡主的婚事。”
沈王爺打量這個年輕人,這兩年新君即位,選拔了許多年輕俊才進入朝堂,國子監開班教學時,他也曾親自去授課。大冬天的帶著年輕人在雪地裡鑽,眼前這個畢振業,太過嬌生慣養,一身細皮嫩肉,這叫一生戎馬的自己很是不屑。
更何況,他是畢宏的兒子,畢宏於朝堂有功,但私德堪憂。
但畢振業很快就叫人刮目相看,一次次摔在雪地裡,一次次爬起來,沒叫苦也不偷懶,反而越來越興奮,眼眸裡滿是精氣神。可見嬌生慣養不是他自願的,骨子裡還存有年輕人該有的朝氣和膽魄。
自那以後,這個年輕人的事,時不時會聽人提起,後來殿試上皇帝的刁難,後來他們家的變故,再後來他親自去抓當年與生母一同毒害嫡母的證人,親自將自己的母親,送上了刑部大堂。
“你連自己的母親都不放過,千里迢迢去送你娘流放的,竟然是你的妹妹。”沈將軍卻道,“這是一個男人該有的擔當?男兒在世忠孝兩全,你的確忠,可你的孝呢?”
這話雖然提得突然,可畢振業心裡早有準備,這些日子,他把王爺可能問他的話,全在腦海裡想了一遍,此刻從容應道:“完美曾於殿試上回答皇上,願意代母受罰,但此一時彼一時,當她再次傷害晚輩的弟妹,致其痛失腹中胎兒,晚輩便明白,必須讓她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而不是替她去領罪後,讓她留下傷害更多的人。”
畢振業鄭重地說:“王爺,晚輩會承擔孃親的一生,但孃親必須承擔她自己的罪責,即便此生不被理解,晚輩也絕不後悔。”
沈王爺一笑,命他先起來說話,問道:“聽說你搬出了丞相府,自立門戶?現在住在何處,家宅幾畝,院落幾間,宅中可有花園池水,家業幾許呢?”
畢振業老老實實回答,他住著一套二進的宅子,沒有花園池塘,佔地不足王府十分之一,狹小又簡單。零星幾個下人,也都是老宅裡跟來的,而他自己的俸祿,也沒能攢下多少。
“這一箱一箱的東西,你從哪裡來的?”沈王爺起身來,隨手開啟箱子,一件商周時期的冷兵器赫然映入眼簾,心中想著,畢宏那老狐狸,果然還是撈了不少好東西。
“家裡拿的。”畢振業什麼都很坦率,“晚輩是畢家子孫,繼承家業是理所應當的事,也是晚輩的責任。”
沈王爺好笑地說:“還是頭一回,聽人把依靠父母說得這麼理直氣壯,你爹還活著呢。”
畢振業道:“但如今家中之主,是晚輩,父親失德不配再掌管家族。”
“可我不喜歡你這樣的人,為了大義,可以滅親,又或許,僅僅是為了利益,親情在你眼裡,算什麼呢?”沈王爺關上了箱子,負手走過,冷然道,“倘若我的女兒將來做錯了什麼,你也要這樣對待她,便是想一想,就無法忍受。”
畢振業愣住了。
沈王爺回身對他說:“換做任何一個父親,都不會把自己的女兒交給你這樣的人,在世人眼中你的確有大德,能大義滅親能堅守正義,可你是否知道,對於一個家而言,什麼才是正義?”
畢振業神情緊繃,說不出話來。
沈王爺繼續道:“皇恩浩蕩,你娘或許還有回京之日,雖然我的女兒不必去服侍她,可終究是你的母親,那我的女兒,就有一個殺人犯的婆婆。而這都是後話,就眼前而言,你險些把自己的母親送上斷頭臺,我且問你,此番刑部若是判她死刑,你如何面對?你可有本事,去菜市口,親眼看著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