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什麼,媽的,老子們進城了,這幫東廠的狗還敢拘著他,走,帶人跟我迎我們大人去。”
“站住,樓鼎顯!”
他被一個女人喝得一愣,馬蹄子都跟著絆了一下。這不是當年青州府上那個逆來順受的小奴婢嗎?這會兒是吃了什麼東西,養出這樣的氣焰來了。
樓鼎顯回過頭。將刀往腰上一掛。
“我是大人手底下的人,什麼時候要聽你的調遣了。”
顧有悔道:“聽你們大人的調遣,你現在還在青州喝大風呢,能把馬蹄子壓進帝京城來?”
樓鼎顯被他說愣了:“什麼喝大風,你這傢伙說什麼呢。”
“你不知道我說什麼,告訴你吧,你收到的手令,是紀姜寫的,你還說你不聽她的調遣嗎?傻愣子!”
“什麼?你寫的?那……大人呢……”
刀子拉起來,劈下去,頃刻之間就是幾條人命,死沒死簡單明瞭,但是樓鼎顯顯然是搞不懂這皇城裡的人事手段,一下子有些慌了。眼見著自己數十萬的大軍,一路暢行無阻地到了帝京城,兵部那群辦事的就跟化了膿包一樣,連個泡都沒有鼓起來,他雖然是個粗人,還不至於因此而遲疑,但心裡也在犯嘀咕,如今聽顧有悔這樣一說,嚇得他幾乎汗毛都豎起來了。
這是要做什麼,又是這個女人的數段,要甕中捉鱉,滅了他的十萬大軍嗎?他想著還在城外十里地生火做飯的軍隊,不由揚起了馬鞭子。
“你這個刁……”
他還沒把話說完,卻聽面前的女人道:“先別慌罵我,我並不是要害宋簡。”
“那你為什麼要偽造大人的手書!”
紀姜仰起頭:“你和你們大人,已經被逼上賊船了,我為賊,你們也得跟著我為賊,想你們大人和你自己都有出路,你只能聽我的,成王敗寇,翻掉帝京城這裡的天和地,我們才活得下來。”
樓鼎顯不可思議地看向他,他想不通,自己希望宋簡造反不是一天兩天的了,想不到最後,竟然是跟著一個弱女子舉起的大旗。可是等一下,她從前不是大齊的公主嗎?當年,不是她為了所謂大齊的江山天下,才把宋簡一門送上絕路的嗎?
骨肉屠戮骨肉,信念顛覆信念。
他活得太粗,只能從其中聞到焚燒人肉的肉香,還不能看到切割人情倫理的血腥。
“你的意思是,你要我,跟著你去逼你們大齊的宮嗎?”
“差不多,是你說的那個意思。”
她說得很淺淡,秋風把軍旗吹動得獵獵作響,她素色的裙襬揚起,呼應著樓鼎顯刀柄上的大紅穗子,這一紅一白相互招搖,詭異得很……“我怎麼信你。”
“你只能信我了。”
樓鼎顯一怔,隨即又笑了開去,哪裡知道越笑越張揚放肆,竟有幾分頓悟之時,看脫世間永珍的荒唐禪味來。
顧有悔道:“你這個人,得瘋病了麼。”
樓鼎顯道:“混小子,你休放屁,老子是在想,我們大人何等人物,這是要了一個什麼樣子的女人。得,臨川什麼公主,今兒爺跟你去開刀子,你說砍哪裡,爺就砍哪裡。若大人出來,要賞我大棍子,我就把你供出去,讓你去挨。”
面對一個不知人事變遷,記憶還停留在幾年前的粗人。
他的話卻莫名得痛快,痛快到紀姜也想讓宋簡聽一聽。她隱忍了太久,矜持了太久,她困在花濃宮深,金鍍歲月的夢裡也太久了。面對宋簡,好像必須要拋掉宮廷雅言,渾說一通市井糊塗話,才能紮紮實實,不遮不掩地告訴宋簡。
她有多心疼他的這一生。而她這一生,又有多愛他。
***
文華殿前此時正式劍拔弩張的時候。
梁有善才在東廠的人那裡聽到了李旭林慘死在午門,屍體還被百姓踐踏,至今無人去收斂。人正氣得發抖,就聽人來報,說樓鼎顯的人馬已經破了帝京城的大門,衝入大齊皇城來了。
“什麼!孫劉兩家的人馬呢!”
“那些人……在白水河就交一次手就吃了憋,不動啊……”
所謂無根之人的權勢之路,就是連樹倒猢猻散的資格都是沒有的。樹好歹還有根,倒了之後,枝頭的殘葉還要在風中嗚咽一陣,為他哭一場。然而他如今的處境,卻真的只是一根獨木,連一片葉子的安慰都尋不到。
他手上還捧著伺候皇帝盥洗的金盆,明晃晃的晃眼睛。
底下的人大多慌了,“督主,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