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有善的行經徹底清乾淨了腦子,深知閹黨不除,東廠不滅,整個帝京城的官員,是沒有一個人能安穩睡著覺的。如今覺得自己死到臨頭了。又是在這麼多百姓的面前,再看到他們為自己遭遇痛哭流涕,大呼悽慘,文人的那根硬骨頭,此時頂得比任何時候都要有力氣。在午門前痛陳閹黨之禍,帝京士人們聽後,無不落淚沾巾。
李旭林是武將出身,根本招架不住這些文官的口舌。
但是,在如今這個境地之下,其實他的內心也是有些慌的。正如宋簡所言,梁有善獨木難支,通共就剩下一個文華殿了,倒臺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然而他跟著這個人,藉著東廠和錦衣衛的之便,為非作歹這麼多年,這些文官也早就狠不得把他拖上刑臺上扒皮了。他無路可退,也只能扭自己最後這一點點脾氣,去摁壓他們氣焰。
說來也諷刺,此時刑臺上下,其實都是抱著必死的心在相互較量。
李旭林臉上沾染著的一層薄汗,抬頭看了一眼的天時,高聲喝斥道:“你們這些人,是萬歲爺親自下旨勾絕的,死到臨頭了,還敢以言辭對萬歲爺不敬!來人啊,先把這個劉恆志的舌頭給割下來!”
隨著這一生令下,圍觀的人群騷鬧聲四起。
突然有人高聲喝道:“閹人矇蔽聖聽,才至民怨載道,至萬歲聲威有損,此等罪人如今穩坐在文華殿內,卻要把朝廷忠良拉到菜市口來吃刀子,李旭林,你以為天下人都是不開眼的蠢貨,你以為你割了他劉恆志一個人的舌頭,就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嗎?”
李旭林嚇了一跳。
“哪個賊人在說話!來人,快把人找出來,給我架上來。”
“不用找了。是我。”
李旭林其實早已聽出來這個聲音是誰的了。但他本能得不想承認。
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他和他從青州到帝京打了無數次交到,幾次將刀架到她的脖子上,卻從來不能將她真正的殺死。
人們盡皆向後望去。自覺地讓出一條路來。
紀姜從人群后一步一步地走到刑臺下。劉恆志認出了她。含淚喚了一聲公主。
紀姜看向狼狽的朝中老臣們也紅了眼眶。
“公主……哪個公主啊……”
百姓們聽到劉恆志口中的這個稱謂,不免驚詫議論。
“如今的萬歲爺連子嗣都沒有,哪裡有公主,就連先帝爺那一朝也只留下了一位臨川長公主,聽說早就死在青州了。”
“對啊……好幾年前的事了,臨川公主獨出帝京,再也沒回來過……”
“欸欸欸……這個女人不是住在臨川公主舊府的那個女人嗎?我在那條路上買過貨,看見過!”
“什麼,難道公主沒死啊?”
人聲鼎沸,甚至有人喚起公主的封號來。
紀姜是前朝唯一的公主,皇族將她的一生包裹得如百里錦繡。在帝京百姓的心中,她是這個陳腐卻古老的皇族最華美的象徵,女人們爭相仿她調過香,臨她制水粉胭脂的方子,甚至學她的姿勢儀態。
無論聖旨說她如何挾持幼帝,把控朝廷,大部分的百姓還是視她金玉之人。如今她滿身縞素,不戴任何首飾,冷清清孤零零地立在人群之中。瘦削而清傲的骨骼在單薄素裳之中,被風勒出凌厲得輪廓來。越發從人群當中脫立出來,令人移不開眼睛。
她抬頭凝向李旭林。李旭林渾身顫抖,一是惱怒,二是膽怯。在燦然的陽光之下,她身上素裳白得十分耀眼。
“你怕什麼。”
她冷寒了目光:“你殺了意然,就見不得我這一身白了。”
“你給我住口。你早就被萬歲爺爺貶為庶人了,這些老匹夫喚你公主,是抗旨!是抗旨不尊,今日你敢咆哮刑場,其罪也當誅。來人,把她拿下!”
“聽啊!她真的是臨川長公主啊!”
“這個閹人的走狗竟然敢對公主無禮,真該死!”
話聲凌亂,李旭林正無措之間,不知何處砸來一塊石頭,正砸在他的腦門心上,李旭林沒有防備,被砸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瞪時傻了眼。
“混蛋!是誰!給我拿下!”
所謂法不能責眾,他此時是真切感受到了,紀姜身邊旁圍繞著帝京的百姓,東廠的人拿著刀也近不得她。混鬧的人群被這一塊石頭激起了波瀾,一時之間,亂七八糟的東西朝著李旭林砸去,砸得他慌忙命人上來擋。
“你可真蠢。”
紀姜的聲音透過混亂的人聲灌入他的耳中:“你知道,梁有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