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見她神情不對勁,悚然一驚,“阿倪!”
倪氏猛地抬頭定定的看著崔氏,語無倫次,“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阿德!阿春?阿德!阿春!阿春!”
一聲比一聲嘶啞高亢,聲音裡飽含絕望、悽慘、憤怒,猶如失去幼崽的母獸。驀地,倪氏轉身,朝著門口衝了出去,撞翻了門外的丫鬟。
驚得崔氏站起來,忙道,“快跟上!”
第46章 善惡到頭終有報
倪氏一路狂奔,在那一刻,什麼端莊、優雅、從容……統統被她拋在幕後,在她眼前不斷重複著殷虹的鮮血流過灰白的屍骨,毫不留戀。
十年前李德病故,心如死灰的倪氏幾欲追隨兒子而去,恰在那時,鄧氏暈了過去,被診出身孕。於倪氏,這個尚未出世的孩子無異於救命稻草,為了孩子,倪氏飛快地振作起來,可以說她這十年是為了三娘而活,哪怕她曾經遺憾為何不是兒子,但是倪氏對三娘依舊愛逾性命!這世上不會有一人如倪氏這般疼愛三娘,縱是鄧氏也遠遠不如。
然而疼愛入骨的三娘不是她孫女,她這些年疼愛的是謀殺了她獨子的兇手之女。
與倪氏而言,‘轟’一聲,天就這麼塌了!整個世界碎的屍骨無存。
“二老夫人?”關雎院裡守門的婆子大驚。
倪氏目不斜視,一路跑進寢房,三娘已然入睡。
守夜的丫鬟見倪氏模樣,納悶她不同尋常的神情卻不奇怪倪氏會來,今天下午丫鬟替三娘修指甲,不慎傷了她的手,流了不少血,可把倪氏心疼壞了,恨不能以身相替。倪氏不過來看看那才叫稀奇呢,誰不知道倪氏最疼三娘不過。平日入夜後偶爾也要來看三娘,聽說,這是二老夫人想念故去的二爺了,只有看一眼三娘,她才能安眠。
倪氏揮手屏退了所有人,屋內只餘祖孫二人,三娘還在酣睡。
倪氏走到床前低頭直勾勾盯著她的臉,那目光冰冷刺骨,彷佛帶著鉤子一般。
被這樣的目光盯著,睡夢裡的三娘直愣愣的打了個冷戰,迷迷濛濛醒過來,一睜開眼便見森然駭人的倪氏,三娘從來沒見過這樣陌生的倪氏,一下子就被施了定身咒般,惴惴不安道,“大母!”
這一聲‘大母’彷佛按下了某個開關,倪氏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又開始流淚,那種絕望到極點的悲傷令三娘沒來由的渾身發寒,三娘大驚失色坐起來伸手去拉她袖子,哀哀道,“大母?”
猛地,倪氏雙手快如閃電,一把就掐住了三娘纖細的脖子,將她舉離床榻,神情猙獰,聲音狠厲,“孽種!我殺了你這個這個孽種。”
三娘駭然變色,雙目怒睜,眼中滿滿的不敢置信和驚恐,手腳亂舞,“大~荷荷”想叫叫不出聲,雙手抓著倪氏的手臂,想掰掰不動,窒息的痛苦感覺排山倒海襲來。
倪氏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滿眼滿眼都是李德臨死時的模樣,她眼睜睜看著李德大張著嘴劇烈喘息,猶如擱淺的魚,灰白而發紫的臉上全是痛苦,“阿…娘…我…我喘…不過氣來……”
三孃的臉漸漸紫漲起來,掙扎的動作漸漸無力。
落後一步的崔氏見丫鬟都被趕出來,心中警鈴大作,只帶了心腹進屋,一見屋內情景,饒是有心理準備也驚得幾欲暈厥,看向倪氏目光中帶著無限憐憫和心痛。她從來都是如此,愛之慾其生恨之慾其死。
箕坐於地的倪氏抱著三娘餘溫尚存的屍體,輕輕搖晃,神態安詳,婉轉輕吟著三娘最喜歡的歌謠,“葛之覃兮,施於中谷,維葉萋萋。黃鳥于飛,集於灌木,其鳴喈喈……”
三娘夭折,倪氏瘋癲,崔氏病倒,李府一番擾攘,在曹氏和李曦的排程下漸漸穩定,三娘之事卻是李湛親自收尾的,曹氏和李曦心知有□□,可她們不聞不問,裝聾作啞也是一門學問。
反是隱約猜到點真相的李昭幾夜輾轉難眠,稚子何辜,她還是無法坦然接受這個人命如草芥的時代。
李湛親自處置了一批丫鬟婆子,又對外放出訊息,引導輿論。
對外,三娘是暴病而亡,李氏三娘素來體弱多病,這半年都吃的是清遠的藥,想想清遠的藥方,多數也是唏噓感慨一番,倪氏喪孫,沒了唯一的指望,失了神智,更無人多思。
得知一切依照預期中進行,李湛放下心來,靜坐在書房中養神,昏黃的燈光,襯得他凌厲的五官晦暗不清。
經年的屍骨,不管是遇上血還是水都能融合,倪氏想用這種方法來驗三娘未免太過兒戲,所以他在三娘那碗血裡動了手腳,滴血驗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