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上沒有記載是戰亂中又有多少世家煙消雲散。
史書上同樣沒有記載在這段寥寥數語的歷史背後,有多少爾虞我詐,終於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史書上沒有記載,為新帝繼位立下汗馬功勞的俞祈在書房中揮劍自刎,皇帝令他官復原位,然他明明有機會救皇帝卻見死不救,更眼看著順承郡王等皇子皇孫和昔日同僚被殺而不施以援手。為了江山社稷,他不後悔,但他良心難安,只能以死謝罪。
史書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京城暗無天日天牢裡,少年天子喬裝親臨。
最裡面的牢房內,一人箕坐於地,聽得動靜緩緩抬起頭來,披頭散髮之下,劍眉星目,目光璀璨,並無死囚頹喪。
少帝揮手讓人退下,雙手捧著一托盤而入,上置一壺酒,三碟小菜。
“陛下不該來這裡的。”簫鐸起身相迎。
少帝將托盤放於桌上,道,“先生助我良多,若不來送先生最後一程,”聲音驀地下沉幾分,“我於心難安。”
諸王死了,順承郡王,十一皇子死了,皇帝死了,皇帝的死忠不死也被策反,權大勢大以方氏為首有不臣之心的世家一蹶不振,京城內的世家幾十年內難緩過氣來,有二心的寒門庶族也在這場戰役中暴露。
簫鐸用無比血腥的手段為他掃清了登基前路上的障礙,殘忍嗎?可是眼下局勢已經容不得他採取溫和手段。攘外必先安內!
“我不是為了幫助你,我只是為了我自己。”簫鐸扯了扯嘴角笑,死皇帝不堪為謀,然他明白的太晚了,天下已經被弄得一團亂麻,他回天乏術,揚湯止沸於事無補,只能釜底抽薪。這天下交給太子尚有一線生機,可惜他看不到也沒機會親身參與。
簫鐸幽幽道,“我只是希望有朝一日,朝廷選拔人才,只問其性不問其姓。”
少帝想起簫鐸秘密給他的那本手札,只覺得心頭髮燙,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豪情,沒有哪個皇帝不想皇權至上,令則行,禁則止,乾坤獨斷。
“先生請受我一拜。”少帝說罷,重重一揖,真心實意。
簫鐸並無誠惶誠恐之態,他想加強皇權,並非多敬仰皇權,不過是想壓制世族勢力。再說了一個明日午時就要被推出去五馬分屍的以平民怨的人還有必要惶恐嗎?
不過被一個皇帝這麼鄭重以待,還是頗令人愉悅的。於是簫鐸落在少帝身上的目光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憐憫同情。他能坐得穩這個江山嗎?謝氏會忠貞不二嗎?
簫鐸有點兒可憐少年天子,尤其是想起要不是這少年天子,自己會被凌遲處死而不是乾脆的五馬分屍。不過他那點同情一閃而逝,直到喝完了酒吃完了佳餚,簫鐸都沒有提醒一句。
主少國疑,只要不落在世家手裡,讓謝家做皇帝也沒關係,也許謝氏更合適,畢竟這皇帝太嫩了。據他打聽來的,謝家老二是個精明強幹的人物。所以他把手札一模一樣派人秘密給謝瑀送了一份,只希望對方不要隨手扔了。
我一直覺得我是個好人,也許師父說的對,我是個壞人!
第73章 得民心者得天下
李昭回到隴西的時候已經是臘月二十八了,去時用了十三天,回程走了一個月多,實在是路上太亂了。
今年又是一個寒冬,哪怕是朝廷輕徭薄賦,少帝大赦天下,然而如今的朝廷空了一半,不是想補就能補上的,否則怎麼那麼多皇帝會被百官罷朝逼的低頭。實在是這些人沒了,整個國家機器的運作都會出現問題。
眼下的大齊便是如此,一時半會兒,國家機器還不能正常運轉,很多事情都顧及不到,這便意味著亂。
從豫州到雍州這一路,他們一共遇上十一波流民,幾經兇險。
看見李徽那一刻,李昭一顆心塞回肚子裡,終於可以睡個踏實覺了,困死我了。
李徽的一顆心也終於塞回肚子裡了,父母、兩個女兒和女婿都全須全尾的回來了。
李徽上前拜過父母,等李昭姐妹倆來見禮時,只望著兩人清瘦的臉龐道,“回來就好了。”
一番寒暄後,李徽終於問及身後烏壓壓數萬人,“這些是?”
李廷的表情一言難盡,衝李昭揚了揚眉,“她乾的。”
李昭不好意思的笑,“一半是逃荒的兗州百姓,還有一半是豫州百姓,正巧遇上了,我便帶回來了。”要不是拿用未來的美好藍圖誘惑著,他們一群人估計連根骨頭都留不下,她這一路都沒睡踏實啊。
那一刻,李昭深刻體會到了名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