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弟被說服了,有些不甘願的點頭。
“戰死軍士的撫卹金不可拖延,在政策上給以軍屬厚待。重賞所有在戰役中立功的將領,無論其出身如何,只以今日功勞封賞。若有權貴仗勢攬功,嚴懲不貸。”
這頭,皇帝點得特別痛快。
“為太子擇妃,安定民心,可從世家女中選太子妃,庶族中選太子良娣。”
皇帝猶豫了下才點頭,又問,“哪家女兒合適?”
“陛下可慢慢遴選,選對陛下忠心耿耿的家族。”
皇帝笑了,他有點兒明白簫鐸的意思,有一爭之力的諸王已死,其背後的世家無主,需要重新評估投資。太子前途光明,這些人有了奔頭,也就不會再給他搗亂。
簫鐸也笑了笑,太子大婚後便是大人了。
君臣一問一答定下對策,皇帝又一一頒佈聖旨。
楚王府、齊王府、安王府以及呂氏、梁國大長公主夫家胡氏、阮氏、康氏等與諸王關係密切的家族皆以謀逆罪被抄家奪爵,輕則家眷流放,重則午門斬首。
午門前血流成河,亡魂以千計,血腥味丈外可聞,如同人間煉獄。城內人心惶惶,有世家收拾細軟連夜離京,也有百姓拖家帶口離開。
簫鐸之惡名一時甚囂塵上,可止小兒夜啼。
這一日簫鐸府前被人潑了糞,如今人人談簫色變,視他為殺人如麻的劊子手。
那書生模樣的少年等下人潑完了,將簫鐸疾言厲色一番痛罵,無外乎一些兇殘嗜殺,佞臣當道。他罵不到皇帝就來罵罵簫鐸。百姓對此也見怪不怪了。照例,簫府裡出來一隊人,將那少年主僕驅離,並不傷人,然後打掃院牆。
正掃到一半,卻見一車架停在不遠處,一老翁蹣跚而下,定睛一看,其中一人忙跑進去報信。
另一人迎上去,殷勤道,“老先生回來了。”老翁正是簫鐸師父諸葛泉,他遊歷在外,得到訊息匆匆趕回來。
一身疲憊的諸葛泉推開來人,死死盯著門前的狼藉,一臉的沉痛懊喪,厲聲道,“簫鐸呢!”
來人一驚,有點兒反應過來諸葛泉的憤怒賠笑道,“郎君在宮裡。”
諸葛泉氣得咬了咬牙,“叫他回來?”
“……郎君在宮裡怕是有事?您有什麼急事嗎?”
諸葛泉轉過頭盯著他,惡狠狠道,“我要死了,你問他要不要回來。”
“……”果斷派人去宮裡,諸葛泉和簫鐸親如父子,要是諸葛泉有個好歹,郎君生吃了自己都有可能。
諸葛泉回了自己的院子,想起這一路聽來的流言,悲痛欲絕。他這一生放蕩不羈,無妻無子,與父母兄弟也不甚親近,唯有這一弟子視若親子,將滿腹才學盡數交之。不盼他功成名就,只盼他一生喜樂。
弟子要出仕,他舍了老臉為他安排,他不理朝政,遂也不在意弟子替誰做事。可沒想到他竟然做了這麼多錯事,滿手血腥,人人唾罵。
老先生越想越悲慼,哭的全身都抖起來。簫鐸趕回來便見他師父哭的涕泗橫流。
諸葛泉聽著動靜抬起頭,一見他就瞪眼,喝道,“你還有臉來見我,你打死你這個不孝弟子。”諸葛泉拿起早就準備好的藤條抽上去。
簫鐸不避跪在地上默默承受。
“你當年大雪天的跪在劉師兄的門前求他收你為弟子,李師兄說你野心勃勃恐非善類,不肯收你。我見你跪了一天一夜險些凍死,憐惜你年經輕輕心志堅定,破了自己不再收弟子的誓言。入我門下第一天,我便告知於你,我的弟子,可以苯可以蠢,但要與人為善,做個好人。可是你呢,你做了什麼,你為虎作倀,殘害忠良,濫殺無辜,你怎能如此!”諸葛泉一邊抽一邊哭,哭得傷心欲絕。
簫鐸一張臉白得幾乎透明,額上有冷汗,雙唇有血跡,只是那一雙眼亮得驚人,“弟子只是想做一件功在千秋,造福後世的事,在弟子看來我便是好人,誰阻止我便是壞人。”
諸葛泉呆了呆,手抖起來,“你……你冥頑不靈,強詞奪理。我怎麼教出你這麼一個弟子來。”氣得口不擇言,“當年我就不該收你,讓你死在那個冬天,是我害死了那些被你害死的人,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都是我的錯!”
處變不驚的簫鐸第一次露出慌張之色,“師父莫要這樣說,這一切都是弟子造成,師父——”
眼見突然撅過去的諸葛泉,簫鐸驚得聲調都變了,趕緊撲過去接住他倒下的身體,“來人,快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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