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年卿扯了扯嘴角,沉默片刻,鄭重道:“陳先生是個人才,不要將他埋沒在內宅了。阿丘的開蒙老師我會留意。這件事你別管了。”
馮俏聽出一咻咻意思,立即爬上他腿,好奇道:“陳伏幹什麼事了,讓你這麼誇他。”
章年卿深深看她一眼,“不是什麼好事。”意思是你還聽嗎。
馮俏一臉期待,擺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章年卿看了眼她圓潤的肚子,輕輕摸了摸。馮俏這一胎懷的是真輕鬆。怎麼扭怎麼走,孩子都不鬧騰。實在不舒服了才踹一腳。如今她翻了個身滾在他懷裡,也不見皺眉。小臉白裡透紅,嫩的快要滴出水來。當真比當姑娘時還要嬌。
章年卿已經有八分相信馮俏這胎是個女孩。他撥開她覆額碎髮,輕輕摩挲道:“前些日子外公在陳伏那買了一噸礦。”
“一噸?!!”馮俏倏地坐直身子,“外公想幹什麼,不對不對,陳伏想幹什麼?”
馮俏以前讀《魏國地理志》時知,國子監畫疆域圖的那位前祭酒,在撰疆域圖時,也編纂一本礦產冊。截止和景八年時,大魏共有二百四十五個縣產礦,礦產一千多處。每年官營產礦兩萬噸,各地私營林林總總有三萬噸。
迄今二十多年過去了,馮俏無法估量增進有多少。但,想來也是不多的。天德哥說過,冶鐵之技很難,目前只有大魏和臨近的幾個小國掌握。洋人是一竅不通的,之前出洋的鐵鍋、鐵器都備受歡迎。
馮俏揪著章年卿袖子,急急問,“現在戶部和吏部不是在查鐵礦去向嗎。陳伏上哪弄那麼多礦給外公。大魏每年才產五萬噸,泉州鐵礦十年不出也攢不了這麼多礦。”馮俏急的上火,有些口不擇言,好半天才抓住重點。慢慢道:“戶部查到外公頭上怎麼辦?”
雖說這件案子是戶部和吏部合辦,可吏部查的不過只是官營鐵礦的一應官員。說到底,涉及錢的事都是戶部的管。
令人微妙的是,市面上大量失蹤的鐵礦,除了和錢有關,和兵器也有關。鐵礦能打鍋、鏟,也能打兵器,能打盔甲。
章年卿有理由相信,從開泰七年起,市面上漸漸減少的鐵礦。絕不是有人拿去打生活用具。
開泰七年是’立太子之爭‘的初始年。
章年卿隱隱有些不安,陶金海能向陳伏買礦,是因為市面上礦產大量驟減,陶金海藏不住了。章年卿也是這時候才知道,比起他養烏蓬幫,劉宗光養水賊。陶金海膽子更大,他在周流山囤私兵。連士兵們自己都不知道,他們是陶金海私養的。
之前才採辦這些,陶金海總是一分為二,瞞天過海。這次是實在沒轍了,又恰好章年卿掌著礦務。才找到章年卿頭上。
章年卿和陶金海都沒想到的是,陳伏不聲不吭,自己一個人把這件事辦了。不僅辦好,辦的漂漂亮亮。還……先斬後奏。
只是,如果先前市面上流失的礦不是陶金海買的,會是誰呢?
第138章
章年卿緩了緩心思,沒有急於向馮俏點明這一點。先回答了馮俏的問題,笑道:“泉州自己肯定沒有這麼多礦。別說泉州十年都攢不出這麼多。何況這些年還一直向官營供奉,出洋商貿。”他搖搖頭,肯定道:“陳伏掌礦務才幾年,他手裡沒這麼多家底。”
馮俏更好奇了,“那他手裡的礦是哪來的?”
“從洋人那買的。”章年卿言簡意賅道,不知想起什麼好笑的事,他笑了笑,道:“我以前不是給你說過,洋人不善冶鐵。卻有不少礦產,陳伏看的可惜,問過我的意思後,同洋人做生意,讓洋人把礦賣給他,由他運回來交給私營的鐵廠打造,然後再倒手賣回去。”
“他腦子轉的挺快啊。”馮俏有些驚訝,當年陳伏落榜只拿了個貢生,朝中又沒人,被放到外地做縣官。
沒想到,陳伏不是一塊讀書的料,卻是一個經商的好材料。
陳家裡拿血供養他讀書這麼多年,落到如今這般地步。實著讓人惋惜,一家人都是好人,只可惜力使錯地方了。如果陳家早讓陳伏去經商,或許就是另一幅場景了。
“想什麼呢。”章年卿捏捏她的臉,馮俏回神道:“沒,沒什麼。”她坐直身子,正色道:“天德哥,我說假如,假如阿丘不喜歡讀書……不是讀書的料。”
章年卿渾不在意的打斷道,“那有什麼。文韜武略,他愛什麼我教他什麼。他想當武將,等他大一點我送他去河南,讓外公旗下的人教導他。他想當文臣謀臣更好,父親、我都在朝堂上打拼,天高海闊,任他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