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昏暗,陳伏在腐臭的牢房裡醒來。有章年卿的特別關照,他獨居一間小牢房。房子姑且算乾淨,人煙也少,獄卒平時不會來打擾,飯菜也比平日更可口一些。
“開飯了,開飯了。”
陳伏習慣性的伸手去端飯,一下,端不動,兩下,三下……他終於捨得抬頭看來人一眼,那人眉眼壓的極低,相貌普通,“陳大人在這大牢過的安逸哦。”一口正宗四川話。
陳伏看見熟悉的面孔,笑了笑,午飯是陽春麵,兩片蔫蔫的綠葉蓋在白花花的面上,吃起來一點滋味都沒有。那人遞過來一隻辣椒,“加點料?”
“謝了。”陳伏這邊吃著面。
那人低頭攪著飯桶,壓低聲道:“章大人最近為什麼不來看你?”
陳伏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如今是戴罪之身,章大人明哲保身,有什麼可奇怪。”
那人不予置否,章年卿和陳伏談心的時候,他們的人又不是不在場。“好了,下次章大人來探望你的時候,你告訴他,你想出去。”
陳伏聞言笑了,“看來,章大人不如我聽話啊。怎麼,你們是打算動他妻子,還是動他妹妹?”
“別拿話擠兌我。”一個是衍聖公的外孫女,一個是陶金海的外孫女。誰敢碰。那人笑笑,“陳大人,牢裡再安逸,別忘了你侄女還在火坑裡。章年卿如果不敢管這件事,你覺得天下誰敢?陳大人,聽我一句勸。趕緊把自己從刺殺案裡摘出去,協助章年卿審官養**案,把’揚州瘦馬’背後的脈系斬斷。”
他語重心長道:“早一天辦成,早一天把你侄女救出來。這點道理你還不明白嗎。”
陳伏眼角帶淚,“譚大人就這麼心繫黎民百姓嗎?”
那人沉默片刻,言簡意賅道:“和你一樣。”
一樣,什麼一樣?報仇麼。
陳伏味同爵蠟吃完一碗麵,和衣倒在床上。一閉眼,就是渾身帶血的哥哥和嫂嫂。
譚宗賢說,葛茂去揚州採辦瘦馬,事實上是為二皇子辦事。宣武大將軍是二皇子的親舅舅,葛茂是二皇子的人,陳伏一點也不奇怪。
可他恨死葛茂那張顛倒是非的嘴,若不是葛茂曖昧的向哥哥提起嫂嫂臀上的胎記,哥哥也不會氣成那個樣子。
陳伏不止一次的想,他當年若硬氣一點,哪怕只硬氣一點點,不心疼那點銀子。不租紅廟街那所房子,是不是哥哥就能不被挑撥。
陳伏發誓,他一直讓人看著嫂嫂的,嫂嫂和葛茂之間絕對沒有苟且。
唯一的解釋,只能是淨房。那是葛茂的別院,哪裡能看到什麼,葛茂再清楚不過。
陳伏不知道葛茂那雙猥瑣又噁心眼睛什麼時候偷窺過嫂嫂,他只恨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戳瞎那雙猥瑣的眼睛。
那天,陳伏抓了勾欄院的鴇母龜公等一眾人,關在監獄裡,嚴刑逼供。不消半日,上面下命令,讓放人。起初陳伏以為,出入勾欄的多是高官,鴇母有相熟的人脈。雖不忿,卻也沒有起疑。
直到譚宗賢找上陳伏。
譚宗賢告訴陳伏‘揚州瘦馬’並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皮肉勾當那麼簡單。譚宗賢道:“你小侄女長的那麼漂亮,已經作為上好的苗子,被送到內院。你找不到的。”
陳伏微微絕望,他敏銳的感覺到譚宗賢對這裡面的熟悉。他追問:“內院?”
譚宗賢卻道:“內院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地方。”他微微一笑,道:“陳伏,你和章年卿很熟嗎?”
月涼如水,陳伏蜷在夾板床上,愧疚的眼睛都睜不開。他想要找到小侄女,他必須摸到‘揚州瘦馬’背後。可他勢單力薄,要想摸到一個官員勢力交織的組織背後談何容易。
譚宗賢希望他引著章年卿去查官養妓。女案,陳伏雖然救人心切,可他不知道譚宗賢賣的什麼關子,一直不敢賣力去幹。
何況,他還險些害死青鸞妹妹。
陳伏到泉州後,譚宗賢正好被四皇子去河南的事絆住手腳。陳伏突然和譚宗賢斷了聯絡,孤零零的被扔在泉州,小侄女渺無音訊,答應讓他手刃仇人的人,突然不幫他了。
陳伏一時不知何去何從,那晚又恰好是小侄女生日,他萬念俱灰之下,有了輕生的念頭。
當陳伏發現他撞進水裡的小姑娘和他小侄女差不多大小。頓生悔意,忙將人救上岸。卻沒想到這一救,那小姑娘就賴上他了,死活讓人看著他,他在哪尋死都被人攔著。
一來二去,心裡那點念頭也被沖淡,漸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