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上的文字,個個都看得入神。只是有的看過後會有些緊張地將紙遠遠扔開,有的卻會悄悄藏起來,還有的乾脆團成了團吞進肚子裡,一副打死也不說的堅定表情。
“將軍。秦軍弄出這種古怪的飛天燈只怕是要亂我軍心。將軍請看!”
石仲的貼身文簿接過親軍送來的紙書,越看面色越是嚴肅,緩緩將其遞給了石仲,他這個文簿也算是石仲的謀士,戰場上各種亂人軍心的手段也都見過,這次卻是開了眼界,直覺感覺秦軍這種鋪天蓋地的文字宣傳早晚會壓垮城中將士。
石仲接過來細細觀看,先是面容沉肅。漸漸陷入深思,忽然望向這位文薄:“杜先生。我也聽說秦國那位白子是個了不起的人物,白家商社建立的商貿據點更是遍及天下各國,但凡與這位白子扯上關係的,無不得利,就連華夏銀業總司也無法不受其影響。這位白子說,天下之民若安,得於糧財也,無事興兵,徒費國力,實非萬民之服,乃有閨中之哀。尤其是這最後兩句新詩‘可憐渭水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裡人’,哎,我軍與秦軍三日夜大戰,正不知有多少蜀國好男兒成了那河邊骨,做了那夢裡人?杜先生是儒家,也曾遊學天下,是見識過大場面的人,你說這位白子說得可對麼?這場莫名其妙的戰爭對蜀國真的有必要麼?”
杜文簿久久無語,半晌方道:“若是摒棄國別之見,溪對這位白子只有贊同。華夏有百家爭鳴、蜀國有川中學派,又有哪一家不是要為這天下開出治世安民的良方?可無論是儒家也罷、墨家也好,無論說得有多麼動聽,卻終是繞不過這‘錢’‘糧’二字,什麼是治世安民?讓天下富饒、萬民安樂正是!秦國白子有大手段,創曲轅梨、設銀本位、聯各國家之法,服西戎於外。。。。。。這樁樁件件,真正是治世安民的切實手段,若是華夏蜀國都能以經濟為先,互通有無常利友好,又何必要起刀兵呢?”
“先生說得好啊。。。。。。”石仲長嘆一聲,望著杜溪久久不言。
“說得好又如何?你我終究是蜀臣,難道還能背叛大王不成?更何況蜀地與秦接壤,便是沒有大王觸怒周天子,只怕那秦國也要圖謀我地,你死我活而已,就算那位白子再是如何人傑,也一樣是我蜀人的敵人!”
巴蜀兩國中,巴國親華夏,蜀國卻是多年來與華夏有別,卻是不比山東各國甚至楚越,杜溪雖然高明,卻還沒有超脫到可以無視國家民族的程度,該如何選擇就沒有什麼懸念了。
石仲聞言微微點頭:“杜先生總算沒有讓我失望,否則仲手中之劍就要斬下你的頭顱了。請先生立即草擬一份軍令通告全軍,但有揀拾秦人紙書者,需立即上繳,有識文已閱者,不得傳播其上內容,違令者斬!”
***
其實就算石仲沒有下這道軍令,蜀國將士怕是也沒有多少時間去討論秦人紙書的內容,這個充斥著血與火、酒與肉、最後還來了一場滿天飛燈浪漫場面的夜晚很快過去,當太陽還沒有完全出現在地平線上,秦軍的弓弩就如漫天烏雲般壓上了城頭,伴隨著雷鳴般的行軍鼓聲,整整三十個秦軍百人隊出現在蜀軍城下,衝鋒在最前面計程車兵已經脫去了沉重的甲冑,只著一身輕便的布甲沿著雲梯向城頭攀緣,就像一群為了勝利可以不懼死亡的惡狼!
秦軍的這次攻擊猛烈無比,短短半日時間就折損了兩個百人隊,蜀軍傷亡甚至不在攻城的秦軍之下,不過很快就停止了,並沒有向上一次那樣連夜大戰,卻用最短的時間將戰爭最為殘酷的一面展現在蜀軍面前。
休戰後石仲沒有犒賞大軍,而是走進傷兵營一個一個撫慰傷兵,在與傷兵說話時,他的聲音總是壓得很低,仔細打量著每一個受傷計程車兵,這些士兵仍舊尊敬地稱他為將軍,傷勢不算很重的還要拼命站起來向他行禮,可是他卻從這些士兵身上看到了某種變化和不同。好厲害的孫賓和白棟啊,就算他可以及時以軍令彈壓,昨晚那些紙書還是有一些被人私藏了起來,紙書上記載的內容還是在士兵中暗暗傳播著。。。。。。石仲忽然感到一陣無力,因為他非常清楚,有些情緒是無法用軍法和殺戮鎮壓的,比如對和平的渴望、對家人的懷念、對故鄉的遙望。。。。。。
“大王或許從一開始就錯了,如果西虢守軍不是經常輪換而是派出一隻大軍經年常駐,等到那些駐守計程車兵認同了這片土地並且將它也視為故鄉時,只怕秦人就算有千般手段也很難亂我軍心罷?可是以大王多疑的性格,他肯將如此重要的西虢長期交給一位將軍麼?”石仲搖搖頭,或許自己不該想這多罷?身為蜀人蜀臣,為國為家盡忠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