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媛站在三層樓下的拐角; 像是在與樓下的人說話; 她只露出半張臉,被夏舞雩瞥到。而當夏舞雩再看時; 柳淑媛卻被柱子擋住,怎麼也看不到臉了。
夏舞雩心裡不免著急; 手扒在扶欄上; 身子探出去,想要再看一眼柳淑媛的長相。可是那根遮住柳淑媛的柱子; 又粗又擋眼,夏舞雩整個上身都快懸挑出去了; 還是沒法看到。反倒是她身旁的一個二品誥命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登時也不顧親疏; 伸手把夏舞雩拉了回來。
“御史夫人; 你瞧瞧你,這可是四層高樓,下面還是曉月湖; 你這是要把大家嚇死嗎?”這誥命驚魂不定; 手上下撫摸胸口; 又低低唸了聲“阿彌陀佛,謝天謝地”。
夏舞雩怔了下; 露出汗顏的表情,福了福身,道:“是我貪看湖光山色; 竟是這般不小心,累姐姐擔驚受怕。”
這誥命瞅著無事,也就擺擺手,令此事帶過。
夏舞雩再度用餘光去看柳淑媛,還能瞧見一角妃色的綾絹從柱子後迤邐而出,心思就像被吊起來似的,欲罷不能。
她朝著幾位命婦施禮笑道:“我想去看看我家大人轉到哪裡了,暫且失陪,還請幾位夫人包容。”
夫人們雖然感到奇怪,但夏舞雩以冀臨霄為藉口,她們也說不得什麼,只在心裡詫異一下也就不理會了。
夏舞雩離開她們,低著頭儘量低調的穿梭過迴廊,迅速沿著樓梯下去,到了三層樓之下,仰頭看一眼上方的人影,貼著牆走,儘量不被人發現自己。
她繞過幾個彎,到了一條特意修成的雙廊下,從這裡剛好能看到柳淑媛的臉。
這一眼過去,夏舞雩如被遏住了喉嚨,胸中沸騰,一股驚喜如衝出籠子的猛虎,狠狠的撞在心頭。
那張臉,隔著幾道遊廊,隔著盈盈碧水,隔著十幾年歲月的變遷打磨,卻是那般熟悉,止也止不住的喚醒往昔的記憶——那張肖似父皇的臉,在自己兒時總是陪在自己身邊,溫柔如水,一潭秋波。像,像極了,彷彿就是十幾年前的那個人——她的庶姐夏瑩瑩。
瑩瑩姐姐,會不會真是你?
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即便相隔有些距離,夏舞雩卻想直接喊出來。但緊接著,腦海裡產生一道思維火花,一下就點燃整個思路。
夏舞雩想到什麼,面色漸漸重了下來。
瑩瑩姐姐怎麼會在大燕,又怎麼會成為柳淑媛?這根本就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或許是自己看錯了吧。
這念頭只在腦海裡轉了一圈,又息影下去。夏舞雩躲在原處,仔細看柳淑媛。柳淑媛身子稍微探出欄杆,的確是在與樓下的人說話。柳淑媛懷裡還抱著個毛團,夏舞雩仔細一看,原是一隻貓。
霎時眼角一揚,心生一計,夏舞雩朝拐角處躲了躲,確信這個位置是個視線死角,不會被上下的人看到,隨即從衣襟裡取出一塊香餅,用指甲摳去一小塊,拈在指尖研磨,幽香也從指尖飄出……
很快這香味就飄到了柳淑媛所在之處,柳淑媛自然察覺不到,但貓的嗅覺靈敏,一下就察覺到了,趕忙抬起腦袋。
夏舞雩這香,對貓狗一類的動物有引。誘的作用,那貓兒被氣味迷住,一下子躍出柳淑媛的懷抱,撒腿跑來。
柳淑媛一驚,呼道:“寶兒,哪裡去?”
夏舞雩遠遠就聽見“寶兒”兩字,不覺又是一陣心跳加快。她還依稀記得,小時候瓏姨養過一隻貓,就叫“寶兒”。那貓身子雪白,眼睛如一對明亮瑪瑙,鼻頭一點黑,可不就和柳淑媛這隻貓是一個品種的?
莫非,柳淑媛真的是瑩瑩姐姐?
夏舞雩的心越跳越塊,眼見得那貓離自己越近,忙袖子朝後一撇,將香餅丟入曉月湖。
香餅的氣味散了,只留一點在夏舞雩手上,貓也動作一滯,緩緩靠近,被夏舞雩俯身小心的抱起來,捋了捋毛。
後頭柳淑媛氣喘吁吁跑來,見到自己的貓被人抱住,臉上浮出笑意,衝夏舞雩道:“多謝這位夫人,本宮這貓……”話未說完,兩人的視線對上,柳淑媛目光一變,明顯停頓了下,才接著說:“本宮這貓本是睡得好好的,不知怎的跑出去了,嚇了本宮一跳,原來是衝這位夫人來的。”
夏舞雩這會兒心裡已是千層浪,排山倒海,偏面上不見異色,只笑道:“妾身獨自一人在此觀景,就見這貓走過來,還納悶是誰家的貓跑丟了,這才想抱起來看看。娘娘,這貓給你,你接慢點。”
柳淑媛這便小心從夏舞雩懷裡將貓接過。
夏舞雩餘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