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像個斥候兵一樣到處走動。
“哎呀讓我數數雞鴨少了沒,每天剩了多少雞蛋我是不曉得了!只讓人記著那雞蛋都是留給家裡考功名的人的……這肥豬髒死了也不洗洗,味兒忒埋汰人。那菜地我還得去檢查檢查,侍弄好沒……”
夾雜著簫弘光郎朗的頌念聲:“常騎大宛馬,多佩于闐玉。明珠博美姬,黃金酬麗曲……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朝看遍長安花……”
這是顯擺去城裡見識了世面呢,秦蓁卻想笑。多說學子出寒門,就算有富家子弟求學的,也不會邀他們這個層次的去攀談,一堆渴盼學子出人頭地的父母,頌點幻想詩句助興也罷,簫弘光卻是早已預見到了未來富貴滿堂般,眼中皆是美姬妙曲、金殿傳臚。
這時一道人影風一般刮過來,一舉拍掉她拉繩的手,扯掉她的頭巾,動粗蠻橫粗魯。
盛滿水的桶倏然掉落,激起噗通水花,動靜格外大,連在裡屋的簫清羽,都聞聲很快趕了出來。
簫清羽隻眼看到大小姐裙襬被水漬濺溼一片,忙走過去,屈膝半跪,挽袖擦拭,邊透著責怪又很輕的口氣:“怎麼回事?那小桶還提不動,就莫要提了,我就在屋,叫我便是。”
他一系列下意識的舉動看呆了兩個女人。
秦蓁的身心,都彷彿在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搖擺,宛若踩入雲端,有些茫然無措,又流連於安穩寧靜的煥麗感覺。
她尚未回神,也沒來得及接著想下去,就聽旁邊響起一道冷諷聲。
“酸,酸死了!好個狐媚胚子,仗著夫君寵愛,居然敢在家裡無法無天!”周氏有些膈應的別過頭。
於女人來說,看到這幅郎情妾意的景象,她無端心生火氣。
她在家中地位再高,也得端盆奉送盂侍奉那個老秀才,相反,她哪裡得過丈夫服侍憐惜的待遇。
秦蓁不明白高高興興回來的人,怎的突然來尋她麻煩,她蹙眉提醒:“多日不見,大娘又忘了我們一榮皆榮一損俱損的關係。倘若我是狐媚胚子,這家人又是什麼。巡甲若知道書翎有一個狐媚嫂子,會給他仕途帶來多大困擾。大娘要發脾氣,還請指出我哪裡做錯了,就事論事,髒水是亂潑不得的。”
招不在多,管用就行。一句有關簫書翎的仕途,就把周氏那股爆炸的怒火憋了回去。
看她張著嘴不知從何說起,跟嗆了辣椒一樣的臉色,秦蓁忍俊不禁。
周氏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去抓井邊的繩,揮手甩動。
“這是幹嘛!你……你拉不動還浪費時間,你,那廚房水缸裡有水,你真蠢!”
說話變得諸多顧忌的周氏,磕磕巴巴許久才組織了這通不順溜的語言。
秦蓁挽下袖口,蓋住了露在空氣中凍得微紅的手腕,方才道:“井水冬暖夏涼,我想洗衣不那麼凍手,就打新鮮井水來洗。”
“你倒是會保養自己!”
周氏一句狐媚又要迸出嘴邊,硬生生吞嚥回去,尖利的眼神在對方柳條一樣的身段上逡巡。
簫清羽不欲多說,牽起秦蓁:“先回房把溼衣裳換了。”
“等著,我還有很多話要問你們!”
周氏怒氣勃勃的去攔截。不知因為何事生氣,眼睛瞪如銅鈴大,像要吃人。
簫清羽撇嘴俾睨她一眼,徑自橫抱起秦蓁,從矮小的周氏身邊繞了過去。
“喂。”秦蓁下意識打了他一拳。
他們什麼時候,是可以隨便抱的關係啦?
哦不是,事急從權,不拘小節,他是為了幫自己。
秦蓁閉目不敢瞧人,這樣自我勸解著。
而她那一拳,猶如棉花擊在石頭上,棉花軟了下去,石頭都沒起一絲痕跡。
簫清羽壓根沒察覺到似的,快步將她抱入屋內,進去後獨自出來,替她關上了門。
他在門外說:“我看村裡多嘴的李嬸剛走,大娘可能知道我賣虎的事了。說法,還是原來那個說法。”
半晌,他又補充道:“別怕,我在。”
秦蓁思緒有些亂,說是周氏的無理取鬧讓她亂,卻還不如,簫清羽剛剛簡短几個動作幾句話,讓她心慌意亂……
換好衣裳後,秦蓁同簫清羽一塊去了堂屋。周氏大概已經將他們的‘惡事’傳揚了遍,簫弘光和簫含玉都憤怒的盯著他們倆,馮氏在主位上畏畏縮縮不敢抬頭。
在周氏身旁的方几上,放著一袋被抖落出些許的白麵和玉米麵,是秦蓁兩場趕集買回的。
除了簫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