喚:“紫芝……紫芝……”
她想對他微笑,可唇角卻似已被凍僵,無法牽動分毫;她想伸出手去拉住他的袍袖,可是他卻越來越遠,面容也漸漸變得模糊。
明明近在咫尺,卻遙遠得彷彿終其一生都無法再次觸及。
…………
深夜,暴風雨已有停歇的跡象,海上一艘艘龐大的戰船卻依舊隨著水波搖晃。紫芝躺在一間小小的艙室中,淚水從緊閉的雙目中緩緩溢位,昏睡時身子仍在微微顫抖著,喃喃道:“二十一郎,你在哪兒?我……我好難受……”
恍惚中竟真的有人握住她的手,聲音低沉而溫柔:“別怕,我在這兒呢。”
她猛然驚醒,一時間卻不敢睜開眼睛,生怕這又是一個觸手即碎的夢。
李琦坐在床邊幫她擦拭溼漉漉的頭髮,動作十分輕柔,就這樣靜靜看著她純淨美好的睡顏,也不知怎麼,很多早已淡忘的往事驀然浮上心間。他想起年少時在宮中的日子,那個愛說愛笑也愛流淚的小宮女總讓他心裡牽掛著,有一次她被母親武惠妃責罰,冒著大雨跪在冷風侵骨的深巷中,是他把昏迷不醒的她抱回去的。他還記得,那時的她很瘦很瘦,輕得就像是一片隨時會被風捲走的枯葉。
很多時候,他真的怕她會像葉子一樣隨風飄逝。
“紫芝,紫芝……”他低頭輕聲喚她,手指溫柔地撫過她蒼白的臉頰,“你是不是醒了?睜開眼睛看看我,好嗎?”
她的睫毛微微閃了閃,身子裹在被子裡縮成小小的一團,讓他看著就無端覺得心疼。他知道,她難受的時候就會這樣。彷彿許久才從夢中徹底清醒過來,紫芝緩緩睜開眼睛,不料稍一挪動身子就不小心碰到了傷口,痛得倒吸一口涼氣。
“在海里折騰那麼久,你身上全是傷,小心一點。”李琦忙提醒她,愛憐地幫她捋了捋鬢邊散發,“很疼吧?我去叫軍醫再過來給你看看。”
“二十一郎……”紫芝卻一把拉住他,淚眼朦朧,“你別走,我害怕。”
李琦亦緊緊攥住她的手,微笑道:“好,我不走。”
紫芝定定地看著眼前之人,幾乎不敢相信這真的是他。分別後的刻骨相思、吳家大宅身陷牢獄的恐懼、親眼目睹死亡的悲傷、暴風雨中孤身落入大海的無助……剎那間千萬種情緒齊齊湧上心頭,讓她忍不住潸然淚下。就在此時,房間的門忽然被推開了,一身戎裝的少年高望舒急急走了進來,關切地問道:“裴姐姐,你終於醒了?感覺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李琦一見他就面露不悅之色,冷冷道:“望舒,你怎麼不敲門就直接進來了?時候不早了,你趕快回去休息吧。”
“我、我來看看裴姐姐……”目光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高望舒忽然覺得心裡一陣酸澀,低下頭冷冰冰地說,“那好吧,勞煩盛王殿下照顧裴姐姐了。”
李琦依舊容色冷淡:“我是紫芝的夫君,照顧她是我應該做的。”
言外之意就是:小子,這不關你的事。
紫芝見二人一副劍拔弩張的架勢,很是摸不著頭腦,只得虛弱地開口打圓場:“望舒,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沒事的。”
高望舒對她點點頭,語氣變得溫和許多:“裴姐姐,我明天一早再來看你。”說罷轉身離去,臨走前不忘回頭狠狠瞪了李琦一眼。
李琦也毫不示弱,與他對視時眼睛裡幾乎要飛出刀子。
紫芝詫異地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問道:“怎麼了?望舒他哪裡得罪你了?”
李琦卻只是一笑:“算了,不提他,多掃興啊。”
紫芝也不再多問,只是柔聲道:“現在什麼時辰了?你若是困了,就也趕緊去睡吧。”
“我不困。”李琦微笑著搖搖頭,“這麼長時間沒見你,現在只想多看你幾眼。”
紫芝有些羞赧地眨了眨眼睛,問他:“那日聽景雲說你病了,沒事吧?”
李琦輕描淡寫地說:“一點小病,早就好了。”
紫芝伸手去摸他的臉,嘆息道:“二十一郎,你瘦了……”
“是嗎?”李琦笑笑,愛憐地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臉,“你可一點都沒瘦。”
“好啊,你敢笑話我!”紫芝也紅著臉笑了,攥起小拳頭在他身上輕輕砸了一下,想到這段時日在吳子楠身邊一直吃得很好,心裡不禁又是一陣難過,唇角的笑意猶未散去,眼睛裡已隱隱沁出淚光。
她下意識地去摸頸間的貝殼項鍊,目光漸漸恍惚起來。
注意到她神色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