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還一邊恨恨地嘟囔著:“哼,隴西李氏有什麼了不起的?依我看,八成是他胡謅出來騙我們的,那玉佩說不定也是個冒牌貨。再過幾日,姐姐你可就是忠王殿下的孺人娘子了,身份何等尊貴,還怕他做什麼?都說陛下有意要立忠王殿下為儲君呢,日後殿下若真能繼承大統,姐姐定是要被封為三妃之首的,多風光啊……”
“你呀,這張小嘴兒就是得理不饒人。”杜萱掩唇一笑,然而不知為何,每當與別人談起這段即將到來的婚姻時,她心中總會隱隱生出幾分憂慮,“孺人雖位居正五品,在王府中僅次於正室王妃,卻畢竟是個側室,日後免不了事事看人臉色。阿若,你知道麼?如果可以自己決定婚事,我情願嫁給一個普通士子,縱然不及皇家富貴,卻可以與夫婿傾心廝守,總好過和其他女人共事一夫,整日裡勾心鬥角。”
杜若低頭想了想,試圖安慰她:“我聽說忠王妃韋氏倒還算是個賢淑女子,應該不會很難相處吧?”
“韋王妃就不必說了,我身為側室自然要勤謹侍奉,少不得要委屈自己一些,竭力討她的歡心。不過,聽說殿下身邊還有一位張孺人,出身名門,容顏嫵媚,人又十分聰明,自入府以來就十分受寵,府中其他姬妾沒有不奉承她的。這樣的人,只怕心性也是極高的,未必能容得下我與她平起平坐。”杜萱嘆了口氣,側頭對堂妹淺淺一笑,“阿若,說到底,咱們這些姐妹裡還是你最有福氣。”
“我?”杜若一笑,忽然間竟也有些羞澀起來,“好端端的,又說起我做什麼?”
杜萱笑吟吟地說:“你十歲的時候就被惠妃娘娘看中,娘娘做主,讓你與盛王殿下先把親事定了,做她的兒媳婦呢。如今娘娘雖然不在了,但等日後一過門,你就是最尊貴的正室王妃,那偌大的盛王府裡,還有誰敢欺負你不成?”
“姐姐,你又拿我打趣!”杜若撅著嘴頓足嬌嗔,一提起那不曾謀面的未來夫君,瑩白如玉的小臉兒便是一紅,“雖說是自幼定了親,可是,我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呢。記得有一次,盛王殿下到家中來拜訪我祖父,我還躲在屏風後面偷看來著,只可惜被姐妹們一鬧,根本沒瞧清楚……”
杜萱在她額角處輕輕一彈,笑道:“放心,人人都說盛王殿下容貌俊美、文武雙全,想必是配得上你這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兒的。”
杜若、杜萱兩姐妹一走,紫芝就從李琦身後跑了出來,對著杜大小姐的背影拳打腳踢了好一陣,這才稍稍覺得解氣些。望著杜若那窈窕美麗的身影,李琦亦是搖頭嘆息:“看她也是出身世家豪門的女子,怎麼如此沒教養?生了那一副好容貌,不想卻是個惹人厭的母老虎……唉,算了,不要因為這種人影響心情。紫芝,咱們走吧。”
紫芝跟在他身邊,默默走了一會兒,忽然十分歉疚地說:“那塊玉佩是殿下的隨身之物,一定很貴重吧?對不起,是我又給殿下添麻煩了……”
李琦故意逗她:“要不,你現在就去追上那母老虎,幫我把玉佩要回來?”
“不去不去!”紫芝驚惶地連連搖頭,很可憐地說,“我這輩子……不,是連下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她。”
李琦微笑不語,須臾,又忽然用很鄭重的語氣問她:“紫芝,我能跟你商量個事麼?”
“嗯……什麼事?”紫芝頗覺意外,抬頭看向他時,一對柳葉狀的碧玉耳墜在鬢邊搖搖晃晃。
“你對我,能不能換個稱呼?”見她露出迷惑的表情,李琦又補充了一句,“這可是在街上,被人認出身份來總歸是不太好。”
紫芝乖巧地點點頭,默默思索許久,才試著開口喚了他一聲:“公子……”
“這算什麼?”李琦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又低聲提示,“剛才在白鶴觀的時候,你不是還說,二十一郎不若君之美也……”
那樣低沉而悅耳的聲音,宛如黑夜降臨前那一抹暮色中的夕陽,絢美,溫暖,以致讓人無法抗拒。紫芝頓時羞紅了臉,垂手絞著衣帶,躊躇了半晌,終是低頭輕喚了一聲:“二十一郎……”
那聲音輕如蚊吶。李琦俯首聽著,故意蹙眉笑道:“什麼?我沒聽清……勞煩你再說一次吧。”
紫芝笑著瞪了他一眼,也不再理他,徑自加快腳步向前走去,衣帶飄飄,梨花色的裙襬在春風中搖曳不定。
陽春三月,京師長安,舉目望去盡是一派盛世繁華。李琦信步而行,目光在人群中游移,追隨著女孩兒那輕盈纖秀的身影時,唇角不禁露出一抹溫暖笑意。只是,此時的他還不曾察覺——
哪怕人海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