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小娘子!”那小女孩兒欣喜不已,咧開嘴天真爛漫地笑了起來,露出兩顆可愛的小門牙,低頭看向那一籮筐賣不出去的貨物時,忽然又像個大人似的嘆了口氣,“唉,這都三天了,我還是第一次把東西賣出去呢。若不是小娘子心善,肯買我的東西,回家之後爹爹又該打我了。”
紫芝這才注意到她的額角有幾塊淤青,手腕和脖頸處也交織著一道道深深淺淺的血痕,似是被藤條抽打所致。或許是因為長期吃不飽飯,以致營養不良,她看起來不免顯得有些面黃肌瘦。然而仔細一瞧,其實這小女孩兒生得頗為清秀,儘管尚自年幼,身上穿的那件粗布衣裙既破舊又不合身,卻依然掩不住她的天生麗質,若能稍稍改善處境,長大之後定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坯子。
“你爹爹?”想起自己幼年時在掖庭局遭受的虐待,紫芝頓時生出同病相憐之感,不禁義憤填膺道,“這樣的人也配做父親麼?讓這麼小的孩子出門賺錢,還下這麼狠的手……”
小女孩兒垂下眼簾,幽幽道:“其實,這也不能怪爹爹。”
紫芝聞言愈發氣憤,冷哼了一聲道:“哼,你倒還替他說話。”
“我不是爹爹的親生女兒,而是阿孃改嫁時帶過來的。”小女孩兒輕輕嘆了口氣,稚氣的臉龐上竟露出一種遠超她實際年齡的成熟懂事,讓人看了便不禁心生憐惜,“爹爹是個好人,如今阿孃不在了,他還肯收留我、給我飯吃……家裡窮,我又是個沒用的女娃兒,爹爹不高興時拿我出出氣,那也沒有什麼的。”
紫芝心中一陣酸楚,低下頭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半晌無言。
“小娘子,你不用為我擔心。”見紫芝神色黯然,那小女孩兒竟反過來安慰她,咧開小嘴兒微微笑著,信誓旦旦地說,“坊裡的嬸子大娘都誇我聰明呢,再過幾年我就長大了,可以出去賺好多好多錢,養活自己,也養活爹爹。嘿嘿,到了那時候,爹爹肯定不會再嫌我是個拖油瓶了。”
紫芝也含笑點了點頭,心念一動,便指著面前那一籮筐賣不出去的雜貨,對她和言道:“小妹妹,把你這些東西都賣給我吧,要多少錢?”
“啊?”那小女孩兒幾乎呆住了,瞪圓了一雙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待紫芝把話又重複了一遍,這才慌忙掰著手指頭算起錢來。
紫芝回頭看了一眼,只見李琦還站在不遠處等著她,而面前這小女孩兒年紀尚幼,這筆賬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算得明白的。生怕他等得久了會不耐煩,紫芝索性把錢袋直接塞給那小女孩兒,微笑道:“這些應該夠了吧?喏,都給你了。”
小女孩兒驚喜不已,用手掂了掂那鼓鼓囊囊的小錢袋,站起身來又是行禮又是道謝,模樣甚是乖巧伶俐。紫芝對她溫和地笑了笑,拿起那一籮筐雜貨準備離開時,卻又聽那小女孩兒喚她:“小娘子……”
“嗯?”紫芝回身看她,“小妹妹,還有什麼事麼?”
“我……我想問一問小娘子的名字。”小女孩兒低頭咬了咬嘴唇,躊躇半晌,終於鼓足勇氣道,“小娘子是個大好人……等我長大之後有了出息,一定要報答你!”
“好啊,真是個有志氣的孩子呢。”紫芝微笑著說了自己的名字,又很和氣地問她,“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沒有名字。”小女孩兒有些黯然地垂下了頭,捻著衣角細聲細氣地說,“爹爹說,女孩子起了名字也是浪費……我姓獨孤,家裡人都叫我二丫頭。”
紫芝頷首一笑:“好。二丫頭,我記住你了。”
在外面逛了這半日,紫芝正覺腹中有些飢餓,恰好看到旁邊有一賣油餅的攤鋪,便把籮筐背在身上,循著香味兒尋了過去。這攤鋪的主人是一位身材微豐的年輕胡姬,看起來約摸有二十多歲的年紀,容貌平平,但那炯炯有神的眼睛和小麥色的肌膚,總會給人一種很熱情、很爽朗的感覺。攤鋪雖不大,卻是各種餅類甜食一應俱全——胡餅、蒸餅、燒餅、髓餅、細環餅、截餅、雞鴨子餅等,琳琅滿目,應有盡有。
截餅入口即碎,脆如凌雪,是紫芝幼年在家中時最喜歡吃的。她興沖沖地每樣都揀了些,讓賣餅的婦人用油紙包好了,待到付賬時才發現,自己的錢早已都給了那姓獨孤的小女孩兒了,如今竟是衣袋空空,連一個銅子兒都沒有。
她頗為尷尬,正要訕訕地將油餅還回去,卻見李琦已然從一旁走了過來,遞錢給那賣餅的胡姬。他一襲淡墨色長衣迎風飛袂,又以銀帶束身,俊美中透著一股男兒的矯健。那胡姬生長於市井之間,何嘗見過如此耀眼的美少年,一時不禁看得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