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提及“壽王府”三個字,楊玉環頓時臉色一沉,冷然問道:“梅妃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呵呵,本宮再不濟也是有正式封號的正一品嬪妃,你見了本宮非但不拜,竟然還直呼本宮的封號,連‘娘娘’都不肯尊稱一聲,當真是把正室王妃的派頭給擺足了呢!若是換作別的宮嬪,敢在本宮面前如此大膽放肆,早該送去宮正司問罪了,可沒辦法,誰讓太真娘子是陛下心尖兒上的人呢?”江採蘋依舊笑容可掬,可那聲音中卻隱隱透出一絲森冷,末了,又側首看向旁邊躬身侍立的女官,“陳典正,你說是不是?”
“是,娘娘說的是。”那女官正是宮正司的正七品典正陳落桑,平時一有空就跑到梅妃身邊來獻媚討好、殷勤侍奉,此時聽到詢問,連忙點頭哈腰地回道,“如今中宮虛位,梅妃娘娘乃是這後宮裡品階最高者,其餘妃妾宮嬪哪一個不是對娘娘您禮敬有加?不過,太真娘子入宮時日尚短,不熟悉宮中的規矩也是情有可原,娘娘千萬別為此生氣傷了身子。娘娘貴為眾妃之首,閒暇時不妨對新來的宮嬪多加教導……”
聽她們二人一唱一和,楊玉環心中膩煩,也不屑自降身份與這種無聊之人爭辯,冷冷一拂廣袖便欲轉身離開,想起離開壽王府那天李瑁對她的殷殷囑咐:“宮中處處都是危險,尤其是那梅妃江採蘋,心高氣傲,十分愛嫉妒,你最好離她遠一些。還有,你以後可得把性子改一改,千萬不能再那麼任性了……”她鼻翼一酸,竟似要落下淚來。
紅桃本想跟上,可又一時氣不過,忍不住停下腳步替自家主人分辨道:“梅妃娘娘,您真以為在宮中只憑品階就可以定尊卑麼?人人皆知陛下寵愛太真娘子,親口下旨曉諭六宮,娘子的一應用度等同於皇后。如此說來,若真要行禮參拜,也該是梅妃娘娘來拜我們娘子才對。”
“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江採蘋倒是不慍不怒,撫掌笑道,“小姑娘,本宮一直有個疑惑,百思不得其解,不如今日就請你替我解答了吧。我倒想問一問,你們太真娘子既有專房之寵,可陛下又為何如此小氣,連個像模像樣的封號都不肯給呢?是因為在陛下心裡,你們太真娘子只是一時寵幸的嬖妾,登不上大雅之堂,還是因為……”
“你……”紅桃氣得漲紅了臉,卻又一時想不出該如何反駁,只得怔怔地站在原地。
江採蘋得意地揚起纖長優美的脖頸,頓了頓又繼續說:“還是因為,太真娘子始終不能與壽王斬斷情絲,以致陛下心生芥蒂,不敢全心全意地相信娘子呢?”
楊玉環尚未走遠,聞言雙肩不禁猛地一顫——江採蘋口口聲聲不離“壽王”二字,難道說,剛才自己與李瑁相逢的那一幕都被她看在眼中?雖說他們並不曾有什麼逾禮之舉,但李隆基生性多疑,若是有人添油加醋地把此事稟告於他,難保這位惱羞成怒的皇帝不會翻臉無情,降罪於無辜的壽王李瑁。他已經殺了三個兒子了,或許,真的不介意再多殺一個……
想到此處,楊玉環悚然一驚,忙努力定了定神,不讓自己露出一絲異樣的表情。她緩緩轉過身來,再度望向江採蘋時,神色已是從容優雅一如往日,眼裡甚至還微微露出譏誚的意味,語氣平靜,柔和的聲音卻漸漸轉為鋒利:“梅妃入宮的時日也不短了,應該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有些話若是不慎傳入陛下耳中,又會帶來什麼嚴重後果。為了梅妃的身家性命考慮,我奉勸你還是不要隨便去觸陛下的逆鱗,否則,你真的會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江採蘋臉色一白,一時竟真的不敢再介面,咬牙望著楊玉環灑然而去的背影,眸中迸出一點陰毒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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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王李瑁帶著襁褓中的女兒長清縣主李邦媛走進蓬萊殿時,李隆基正與高力士相談甚歡,見兒子與小孫女一同前來問安,心中甚是欣喜,竟提出要在孫女週歲之時逾制晉封她為郡主,因李瑁力辭,這才暫且作罷。國朝制度,親王之女皆封縣主,唯有太子之女才能封為郡主,此事傳到宮外之後,群臣皆以為這是壽王入主東宮的前兆,一時間奏請立壽王為儲的奏疏更是絡繹不絕。
然而,令眾人深感意外的是,幾日後含元殿的大朝會上,李隆基卻正式下詔立三皇子忠王李璵為太子,並冊封忠王妃韋珍為太子妃、兩位孺人張嫣嫣與杜萱為正三品良娣、長子李俶為廣平郡王。為有別於眾兄弟,李隆基又下旨為新太子李璵更名,喚作“李亨”。
☆、第95章 蓮子
風泉山莊的房舍皆是依水而建,最適宜夏日避暑,而入秋後仍居住在此便覺有些涼意,因擔心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