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璟略加思索一下,慕安是在兩個月前剛剛被冊立太子的,他又有兩個對太子之位虎視眈眈的皇弟,而且慕安還未冊立太子妃,如果叫人知道慕安佔有了宮女,那對慕安來說將是非常大的打擊。宮女可是皇帝的女人啊。
思慮之後,白璟並未立刻答應,而是要求道:“白璟自身難保,能苟延一命十分萬幸,還請太子也要照顧白家不受我的牽連。”
慕安見白璟死到臨頭還在討價還價,頓時氣得牙根癢癢,但他又發作不得,只得道:“你知道我若是想殺死如玉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比碾死一隻螞蟻還容易。我之所以不那麼做,是不想造孽。太醫院裡,人人稱道你的醫德,所以,你應該最懂我這麼做的原因。”
白璟依舊堅持,“白家不能有難。”
太子甩手而去,離去前留下一句:“凝華殿裡,本王會保你。”
偌大的凝華殿已經張羅起了白帳白綢,靖貴妃的遺體就平放在她的寢榻之上,冰冷下去的身體旁依舊是重重的薰香味。
皇帝坐在正堂主位,太子慕安已經先一步趕到了凝華殿。
白璟噗通一聲被人按著跪了下來,他伏在地面上,紋絲不動。
“罪臣白璟,求陛下賜死。”
“你一個人死,也不夠祭奠朕的愛妃。”皇帝的聲音冰冷,天威之下,在場的人都不由得打了寒顫。
“父皇,兒臣有話想說。”慕安插了一句。
皇帝默許,慕安繼續道:“白家自我朝開國以來,世代就職太醫院,醫術精湛非旁人可比。如今白家出了一個廢物白璟,也並非白家全家之過。”
“太子怎麼看?”皇帝見慕安話中有話。
“兒臣認為,處罰白璟及其妻子即可。邊關戊庸十分苦寒,戍邊將士常常疾病纏身。兒臣以為,不如將他發配戊庸,便於為戍守邊關的將士們看病,也算保衛我大慕朝廷,白璟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皇帝讚許地看著慕安,他萬萬沒想到,慕安已經有了為天下考量的悟性。失去愛妃固然心痛,但皇帝也不是不識大體的人,他挪了挪身子,下旨道:“既然太子這麼說了,就這麼辦吧。”
白璟從頭至尾都伏在地上,當他聽到皇帝鬆了口,這才放下心來,手心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攥滿了汗。
白璟被押出皇宮的時候,煎藥宮女如玉就守在皇宮門口。她小跑著跟在白璟和禁衛的身後,一道去了白府。
“罪臣白璟,罪臣之妻孫蘭芝,罪臣之妾如玉,罪臣之子白斂,即刻發配戊庸——”悠長的聲音響徹了整條朱雀大街,大街上的人家都隔著圍牆聽著熱鬧。
孫蘭芝雙手託著肚子,十分艱難地跨出了白府的大門。白珎扶著她,滿臉都是淚水。孫蘭芝反倒鎮定了許多,最壞的打算都做過了,死亡她也都打算好了,只是她沒預料到白璟為何有了小妾。
如玉怯怯的躲在白璟的身後,打量著孫蘭芝。孫蘭芝控制著情緒,她在安慰自己,白璟沒有被賜死就是上天的恩賜了。她的手最後覆到剛剛掛好的桃符之上,自語了一句,“今年竟沒了好的兆頭。”
押著這一家的囚車揚塵而起,白璟最後對白珎道:“大哥不孝,不能當面拜別父親,還請小妹代為轉達。日後不知何時再見,大家各自珍重。”
白珎哭著點頭,目送著囚車遠去。
遠方,戊庸。
【備註】
1)白珎,珎,zhen,一聲
☆、第3章 白家藥堂
啟宣五年,邊關戊庸的一家藥堂裡,白璟掐著鬍鬚給人把著脈,看病的隊伍排得老長,都擋住了別人家鋪子的門面。距離那年靖貴妃的事情,已經有十八個年頭了。
他已不復當年的風華正茂,如今歲數四十有六,快到知命之年了。
他嫻熟地覆上病患的手腕,雙目一閉,腦子裡那些醫藥的知識就都浮現出來了。若是留心觀察他,就會發現他的三指尖端起了一層薄薄的繭子。老郎中就是這點好,經驗多到閉著眼睛都能下出□□不離十的方子。
這時候他的藥童,名喚“青之”的一個後生從院門外跑了過來。
“師父,慕家的公子來換藥了,人在外頭排著隊呢。”
白璟聽了,眼睛也不張開,直截了當地回道:“排著就排著。”
青之見白老爺一本正經的樣子,也不敢反駁,只好自己低聲嘟囔道,“他們慕家在戊庸也是個大戶,我聽旁人唸叨,這天底下姓慕的人家多少都跟皇室有點宗親關係,師父你總是不待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