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就擺在了白璟的身後。
“蘇兒,你幹什麼——”白璟壓低了聲音,不想吵到別人。
白蘇又取來宣紙冊子和毛筆,認真觀察起白璟切脈的動作。“蘇兒!”白璟聲音雖低,卻掩蓋不住怒意。白蘇筆下已經開始記了起來,她不抬頭,賭氣回答道,“爹不給姐姐自由就罷了,現在連我也要控制。”
“你說什麼呢!”
“我不會干擾爹的,爹就當我不存在吧。”
白璟苦笑一聲,正色道,“以前我百般阻撓不想讓你從醫,我還為這事愧疚過。現在看來,你的確不配!”說罷他轉回頭,又開始為病人切脈。白蘇咬著牙關,不想讓父親的打擊影響到自己,可心裡卻還是免不了一陣震盪。末了,她聽見白璟又補了一句,“你便坐在這兒吧,坐這兒你也學不去什麼,你還是你。”
被切脈的病人是個上了歲數的老頭,看上去比白璟要年長十餘歲,他瞅了瞅這對父女,心裡一陣唏噓,口上忍不住解圍道,“我瞧你這姑娘是個上進的好姑娘,多叫她學學,有益無害的。”
白璟無奈地笑了,他對自己的病人總是十分客氣,“學醫不比別的,單有上進心是沒用的。”
老頭也不多說了,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再管閒事。白蘇仔細觀察著老頭的面色,將細節都記了下來,又伸直了身子去瞥白璟開出的方子,也記了下來。老頭臨走之前,白蘇忐忑著開口問道,“老先生,我可不可以給你把把脈——”
老頭見她勤勉,雖然急著去抓藥,卻還是答應了下來。於是,在第一個老頭破例後,後面排隊的一些好心病人都在白璟看完病後,繞到了這個坐在白璟身後的姑娘跟前,供她練習把脈。白蘇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實感和疲憊感,半天過後,她的宣紙冊子已經不夠寫了,上面清晰記著她看過病的所有病人的脈象、面色、病症、藥方。就在她起身去換了一個新本子的間隙,再回來,她一眼就看到了排隊的人裡一個瘦黑瘦黑的身影。
“小根子……”白蘇立刻站了起來,她顧不得別的,立刻衝上前去,“小根子,你為什麼又來這裡了?衙門跟前,我不是說過,白家伺候不起你這樣忘恩負義的人麼?”
瘦黑的小根子嚇得後退了一步,怯怯的大眼睛盯著白蘇,“白蘇姐——我娘又病了——”
“你既然知道遲早要來白家看病,當初為什麼那樣對我爹?往我爹身上扔雞蛋的是你,想來求他看病的也是你。你如何好意思?”白蘇一想到那天的事情就怒不可遏,她想不明白小根子這樣的人是如何腆著臉又跨進白家藥堂的。她覺得,但凡要臉的人,做過那樣的虧心事後,根本就不會再來了。
小根子也不好受了,他低頭道歉,“對不起白蘇姐,家裡是真的很窮,別家藥堂都要收錢,只有白老爺這兒可以先賒著——我娘快不行了,我必須得來——”
“你不是從馮家拿了功勞錢嗎?還是說你只有在付不起藥費的時候才想起白家的好?”白蘇越說越氣,她乾脆將他揪了出來,“白家不歡迎你,你還是出去吧!”
小根子見白蘇嚴肅又憤怒,立刻慌了,他又委屈又悔恨,最後無可奈何之下只好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求你了,白蘇姐,不要不管我娘——你可以打我罵我,但是我娘她不知道我做的混賬事——”
白蘇不是沒有惻隱心,她知道小根子家裡窮得連露個大洞的房頂都修不起。她只是一時難以接受,難以接受善良耿直的父親被人踐踏尊嚴後,又要來幫助這些人。
“白蘇!”異常嚴厲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白蘇聽出了父親的聲音,她循聲望去,一個巴掌卻在這時正正打中了她的臉。
“啪”的一聲異常清脆,白蘇腦袋立刻懵了,她本能地捂住火辣的臉,“爹——”
白璟的眼中閃爍著火焰,像是能生生燒了她,“你是什麼人,憑什麼讓病人在你面前跪下!還不快給人家道歉!”
“可是爹——馮家鬧事,他也有參與——”白蘇想解釋,卻被白璟打斷,“一碼事歸一碼事,現在是你無禮在先,你必須立刻道歉!”
庭院裡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大家不知曉就裡,都覺得跪在地上羸弱的小根子十分可憐,議論之聲開始響了起來。白蘇垂下目光,她發覺了自己做的錯事,可一股委屈和驕傲堆在心間,她說不出話來,也不能接受向小根子道歉。白璟失望地看了她一眼,重新回到座位上,花了一陣子才平復了心情繼續給人看病。
白蘇承受著所有人投來的質疑目光,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直盯著小根子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