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細緻,白蘇忍不住笑了出來,笑過之後,她有些想念父親了。她並沒有將如玉去世的訊息傳往京城,她顧及到父親還要費心照顧祖父,便不想讓父親更多一份感傷。白蘇微微嘆了口氣,將方子擱在了一邊,拿來了盤磨,開始研磨薏仁和扁豆。
研磨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她足足花了半個多時辰,才將薏仁和扁豆研磨成細粉,摻進了粳米麵中。接下來是搗藥,白蘇舒展了一下手臂,輕輕用袖口擦了擦額上的細汗,很快又全神貫注了起來。
她沒有注意到,其實慕雲華已經出現在了藥廚的門口,他靜默地佇立,望著她出神了少頃。
白蘇剛將白朮切好塊,倒入了搗藥的木碗裡,就聽得身後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我來吧。”
她認出了這個聲音,這個聲音曾數次在她身後響起,對她來說,已然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不知心底的什麼在作怪,白蘇忍不住手一抖,慌忙轉過身來,“呃…………八珍糕可能還要一會兒,抱歉,我動作慢了。”
他暗暗吃了一驚,因為他從未看過她如此侷促的神情。那晚酒樓的事情過後,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照面交談,慕雲華不禁緊張了起來,難道說她記得他抱住了她的事情?
“沒…………沒事。”一時間,他也不知所措起來。
白蘇立刻轉回身去,背對著他,長長舒了一口氣。她一下一下的搗著藥,篤篤篤的聲音裡,兩人加快的心跳被巧妙隱藏了住。
慕雲華注意到她的眉骨附近有一抹白色的粉末,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眉骨,提醒道,“白姑娘,你這裡…………”
“嗯?”四目交接了一瞬,白蘇立刻移開了目光,她應了一聲,伸手擦了擦自己的眉骨。誰知,她的手腕和袖口早就沾上了不少藥粉,此刻慌亂之下,更是把自己的臉添得更亂了。
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腕,另一隻手則卷著自己的衣袖,為她輕輕拭淨了面頰。
雖是隔著一層布料,白蘇還是敏感地察覺到了薄薄的布料背後,男子手上的溫度。她一直在暗暗努力,試圖平復心情,可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就是那麼執意地從心底攀長了出來。從前,她也會因為慕天華的一些舉動而緊張地心跳加快,可現在,她發覺自己在緊張之餘,竟然多了一絲期待。
天啊,她怎麼會這樣想,她竟然會希望他的手可以多停留一會…………白蘇剎那間就被自己的想法刺激到了,她猛然轉過身去,不顧慕雲華還尷尬在她的身後。
“抱歉,我只是…………”慕雲華並沒有多想,他只是看她自己擦不淨,才想著幫她擦一擦。唐突到了她,他有些愧疚。
“不不不,不是你的問題,是我,不不不,也不是我,我…………”白蘇語無倫次起來,她見自己如何都說不清,便乾脆不再繼續解釋。
“這些八珍糕,你都給了盧村的孩子們嗎?他們很喜歡吃?”白蘇不禁佩服起自己轉移話題遊刃有餘的能力,一談到和醫藥有關的內容,她很快就平靜了下來。
“因為貧窮,這些孩子用餐極不規律,脾胃多有損傷,我便想著定期給他們送些藥糕調養。最近這些孩子有日子沒吃到八珍糕了,都在扯著我要,我只好來問白姑娘了。其實,我從前也找過別的郎中,他們都覺得製藥糕十分麻煩,得不償失,只想開藥敷衍我。在遇到白老爺之前,我並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如此認真負責,完全以病人為重的郎中。”慕雲華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說了這麼長的話,只是面對白蘇,他並不吝嗇自己的言語。
白蘇見他對待醫者的態度十分消極,便笑慰道,“我爹確實是難得的良醫,但我相信,這世上一定還有很多和我爹一樣的好郎中。”
“我小的時候,母親生了病,那個郎中為了騙取錢財不惜開錯藥給母親…………”慕雲華停頓了一下,兒時痛苦而可怕的回憶又湧上腦海,他沉默了許久後才繼續道,“我常想,越是醫術精進的醫者,越容易瞞天過海,掌握別人的生死。從醫之人讓我忌憚,母親死後,我便不再信任任何一個郎中了。”
白蘇的心情也沉重了下來,慕雲華說的沒有錯,其實醫術越精進,就等同於害人的手段越高明。她知道她無力為那個可惡的郎中辯駁,她只能篤定地注視著他,承諾道,“別人怎樣我不能預料,但我能保證,你可以完全信任我爹,還有我。”
慕雲華淡淡笑了,他看著她堅定的神情,彷彿看到了她瞳眸中隱藏的湖光山色,有如入畫。
畫…………他這才恍然記起,慕天華在離開毋庸之前,曾經囑咐過讓他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