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頭暗自順氣半晌,又就著她遞來的杯盞抿了小口溫熱清水。
片刻後,他才端著冷漠臉又哼道:“出去。”
“哦。”
葉鳳歌捋了捋有些發皺的外袍,揉著臉打了個呵欠,竟當真轉身就要走。
衣襬卻被人緊緊拽住了。
“五爺還有吩咐?”葉鳳歌回首,秀氣的面上有看不出喜樂的淡笑。
傅凜虛弱地橫她一眼,淺聲輕嚷:“本公子都還沒發脾氣呢,你倒先聲奪人了?”
讓她出去她就出去,旁的事沒見她這麼聽話呢?
“你還想怎麼發脾氣?嗯?”葉鳳歌倏地轉回身來,忍無可忍地輕捏了他蒼白的臉頰,擺出“姐姐”的嘴臉,“我不過就晚回來兩日,你就故意不喝藥,是打算死給我看嗎?”
她走時曾與他約好歸期,結果臨時有事耽擱了兩日,昨日午後一回來就聽說這傢伙已自行斷藥兩日,連飯也沒吃幾口。
“撒手,”傅凜著惱輕瞪著她,口齒含混地辯解道,“我沒有故意,只是忙忘了。”
這兩年傅凜身子大有好轉,他自不願飽食終日無所事事,便想法子開始做些買賣。
不過他到底精力不如常人,在外拋頭露面的事都交給旁人打理,自己就在家中運籌帷幄,雖說每日只是看看商情,對對賬冊,倒也半點不閒。
“再說了,替我侍藥是你的事,你既不在,我憑什麼要喝藥?”
他理直氣壯的模樣換得葉鳳歌翻了個白眼,鬆開他的臉頰,好氣又好笑地在他發頂隨手揉了揉。
“入冬後你就十九了,這麼大個人,怎麼還是不講理?說得跟你乖乖喝藥是為了我能長命百歲似的。”
這座宅子位於桐山半山,是前任臨州守軍主帥傅雁回名下的別業,七年來就住了傅五公子這麼一位正經主人。
傅凜打小身子骨病嬌嬌,傅家將他安置在此獨居靜養已有七、八年,每月會有人來送錢送物,卻總是來去匆匆,從不逗留。
如今雖有管事大娘領著十幾個小竹僮、小丫頭照應灑掃起居,但葉鳳歌作為客居於此的侍藥,是這宅子裡唯一被傅凜允許隨意出入北院的人。
當年葉鳳歌初來時,傅凜還是個十一歲的小毛頭,常年臥病在床使他的身量瞧著才與尋常七八歲的小小子差不多;而那時葉鳳歌已快滿十四,出落得亭亭玉立,在異常瘦小的傅凜面前自然就是個大人的模樣。
那時葉鳳歌雖有著一定要留下來的私心,卻也是真心憐愛這病怏怏的小孩兒,不忍見他被家人放在此地自生自滅,兩兩相加之下,便拿他當親弟弟似地照拂,任他再鬧脾氣也只是耐心地哄著護著。
人心都是肉長的,七年下來,兩人就這麼相依為伴,不是家人卻勝似家人了。
“你也說我是大人了,就別再像小時那樣隨意在我頭上‘動土’。”傅凜有些不自在地垂眸,輕輕撥開她按在自己頭頂的手。
這樣並不過分的親暱在兩人之間算不上突兀,畢竟七年都是這麼過來的。
可不知為何,近來他心底對葉鳳歌的這類動作總有些排斥。
他確定那絕不是厭惡,卻又說不清是為什麼。
拋開那股子叫人心浮氣躁的困惑,傅凜眸底湛湛,輕聲又問,“你晚歸的這兩日,是去哪兒浪蕩了?”
葉鳳歌用腳尖勾過一旁的雕花圓凳,順勢在床前坐下。
“我不是去繡莊送圖樣嘛,繡莊的東家好心替我引薦新門路,說有書坊想讓我給一些書冊畫點人像畫片兒。”
她別無所長,唯擅丹青,時常畫些新鮮花樣賣給臨川和清蘆兩城的繡坊,賺些零碎銀錢。
“誰缺你那點兒錢養家是怎麼的?”傅凜嘀咕了一句,又有些不滿地抬眼質問,“所以,你是花了兩日時間,當場畫完才回來的?”
雖說眼下他手中的生意才初具規模,但葉鳳歌畫圖樣賺的那點錢在他眼中仍是不夠塞牙縫的。
但凡葉鳳歌開口,只要他有的,他都能給,根本不需她勞心費神去賺那點辛苦小錢。
不過他瞧著葉鳳歌樂在其中,便也不忍心制止她,由得她去。
“是那書坊東家前些日子去昌繁城買新鋪子了,我只好在臨川等了一日,待他回來才談的,”葉鳳歌笑吟吟望著他,“事情一談妥我就趕緊回來了,昨日那樣大的雨也沒敢逗留耽擱,很義氣吧?”
聽她講清楚了自己的行程,再看看她眼下因熬夜守著自己而生出的淡淡青色,傅凜心中那口沒來由的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