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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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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桶中氤氳升騰的水霧讓葉鳳歌的面龐顯得模糊又朦朧。

她仰了脖子,將後腦勺抵在木桶邊沿,怔忪望著房梁。

以往她與傅凜一道吃飯時,大都是她說許多話,傅凜聽著,偶爾應兩句,方才卻是反過來了。

他是真的很高興遇到了一個能與他暢談技藝的夥伴吧?

其實傅凜能結識新的朋友,收穫志同道合的夥伴,葉鳳歌是很樂見其成的。

因為他一直不明白傅雁回對他的厭憎究竟從何而來,所以他心中一直覺得自己的存在似乎是個錯誤。

這些年他在心中給自己畫了一座牢,不願與外間的人接觸,凡事都只透過裴瀝文的手,便是源於內心深處對自己否定而不自知。

無論是從前還是如今,葉鳳歌一直都盼望著傅凜能拋開心中自己給自己畫的枷鎖,意氣飛揚地去走上本該屬於他的光榮坦途,去找到他立足於天地之間的底氣與價值,從此無畏無懼。

她比誰都希望傅凜能活得愉悅舒展,可當他真的成功走到這一步時,她心裡又忍不住有種失落的酸澀。

方才她就那麼走了,傅凜大概覺得很茫然吧?

可她沒有辦法,他說的那些讓他意氣飛揚的事,她根本全都雲裡霧裡,連句像樣的回應也給不了他。

葉鳳歌抬起溼淋淋的雙手蓋在臉上,慚愧至極地喟嘆一聲,有水珠自眼角跌落,滾進鬢邊髮間。

她知道自己這樣很奇怪,明明傅凜的一切表徵都在往好的方向延展,她該為他高興的。

可她此刻的心情,就像無意間撿到一隻受傷的鳥兒,精心呵護,日日盼它好,盼它振翅重歸原本就該屬於它的廣袤天空。

如今那鳥兒當真開始撲扇翅膀,她卻無法自制地難過起來——

即便那隻鳥兒很願意帶著她一道去雲端翱翔,她也永遠到不了它要去的地方。

因為她只是一個庸碌凡人,她沒有翅膀。

“聽不懂,跟不上,”她捂著臉,喃聲哽咽,“能一起走多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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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不知味地吃過晚飯,又讓承恩備了熱水沐浴過後,傅凜心下還是沒著沒落的,總覺得彷彿有哪裡不對。

他本就是個無法輕易入眠的人,這會兒心裡懸著事,躺在床榻上就更像個熱鍋上的煎餅,翻來又覆去,折騰到寅時都沒睡著。

日夜交替之際,天邊有一絲光亮,穹頂是墨中帶點藍的幽沉之色。

有孤星伴著殘月,明明暗暗凝著那個穿行在迴廊中那道裹著大氅的長影。

一路走到葉鳳歌暫住的那間房門口,傅凜眨了眨乾澀的眼,猶豫半晌後,還是輕輕敲響了門扉。

等了一會兒,房門被從裡頭拉開一道縫,露出葉鳳歌蒼白睏倦的臉。

“怎麼了?”她艱難地虛著眼兒看了看天色,嗓音裡帶著睏倦至極的沙啞,綿綿纏纏。

若在平常,這個時辰正該是傅凜入睡的點。

“我總覺你今日有心事,”傅凜理直氣壯地推門而入,“怕你睡不著,特地來哄哄你入睡。”

“看把你給閒的,我明明睡得好好兒的,誰要你哄?!”大半夜被這奇怪理由擾了清夢的葉鳳歌實在很想咬死他。

帶著一腦門子的起床氣,葉鳳歌后知後覺地開始“驅趕”這討人嫌的不速之客。

被她粉圈一通亂捶,傅凜也不閃不避的,怎麼也趕不走。

膠著僵持半晌後,傅凜狀似虛弱地垂下腦袋覷著她。

一室昏暗中,他的眸色柔軟如水。

“好吧,其實是我睡不著。你哄哄我入睡?”

葉鳳歌張了張嘴,不知這話要怎麼接才好。

“求你了。”傅凜淺聲顫顫,眼尾似有淡淡不安的瀲灩閃爍。

第六十六章

透窗而入的幽暗天光裡,殘困難受的葉鳳歌視物艱難,瞧著傅凜的身形輪廓都覺模糊。

可他那眼神卻極為醒目,全無面對旁人時那種冷冰冰的芒刺,沒有皮裡陽秋的算計,唯見毫無保留的示弱哀求。

傅凜似乎已有好一陣子沒再露出過這般脆弱的模樣了。

葉鳳歌覺著自己的胸腔內似有什麼東西吸飽了水氣,痠軟到揪疼。

以往作為侍藥者時,她揹負著那輕易不可對人言的師門任務,全身心都專注地看著傅凜,忠實而盡職地旁觀、記錄著傅凜這些年來樁樁件件的心緒起伏,鉅細靡遺。

也正因她滿心滿眼都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