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平身吧。”謝凝下了雪豹的背,領著雪豹往屋子裡走。進去一看,屋子裡燒著爐火,十分溫暖,錦榻紗帳,暖茶點心,一樣不少,唯獨少的,恐怕只是一點生氣了。
謝凝今日穿了條齊胸對襟襦裙,外邊依舊罩著錦緞大袖衫,只是並非赤金,而是大紅色。大袖衫在身後拖出長長的一條裙裾,自背心以下用金線繡著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長長的鳳尾蜿蜒著拖在地上。
她在屋子裡轉了一圈,也不坐下,只問道:“朕連日來國事繁忙,倒是忘了老夫人還在宮中了,如何?老夫人在宮中可還習慣?被怠慢了麼?”
這話裡客套的意思甚重,而馮氏卻是大氣也不敢出一下,只道:“回陛下,宮中錦衣玉食,民婦如何不好?只是民婦鎮日呆在這宮殿裡,甚是無聊,求陛下……”
“哦,無聊了?看來太后還是怠慢了,如何能讓太尉之母煩悶呢?”謝凝淡淡道,“來日太尉要生氣的。”
馮氏方知自己說了個大錯話,這宮殿再偏僻也是長樂宮的範圍,她是女帝的領掌事女官親自帶來長樂宮住的,便是沒見過太后一面,也是在太后的權責之內。現在她說一句無聊,那不是說太后待客不周麼?
“陛……陛下……”馮氏一慌,立刻便跪下了,俯身道:“陛下,民婦知錯了,求陛下開恩!”
“老夫人這是做什麼?”謝凝吃驚道,“老夫人,你何錯之有呢?”
“民婦……民婦錯在對天家不敬,明知當年陛下身為帝女,貴為公主,卻還逼犬子納妾。民婦若知……”
“您若是知道朕今日能坐上皇帝的寶座,只怕寧死也不會讓陸離同朕和離了,對麼?”謝凝悠悠道,“不僅如此,當年林翎兒那個孩子,你還要她生下來,說不定便是沾親帶故上了皇家的玉牒,今日這長樂宮裡做主的,便是你馮氏了,對麼?”
她每說一句,馮氏額頭上的汗便多一分,聽到後邊,她忍不住道:“陛下,翎兒的孩子並非……”
“並非陸離的,朕知道,朕也知道,在朕離開侯府之前,陸離一根手指頭都不曾碰過她。”謝凝在上首的太師椅上坐下,輕輕撫摸著雪豹的頭,問道:“馮氏,你可知朕恨的是什麼?”
馮氏更是嚇得渾身都在打戰,“民婦愚鈍,民婦不知,求陛下明示。”
“那時陸離已是侯府世子,你們永定侯府卻寧可讓他要一個同別的男人有染的卑賤女子做妾,也不肯讓朕的孩子活下來。莫說朕貴為公主,便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女子,但凡身家清白、明媒正娶做了正室,哪個能忍這等侮辱?”謝凝緩緩道,“馮氏,朕恨陸離為了那勞什子大局要朕忍氣吞聲,更恨你們侯府中人步步緊逼!”
“陛下……陛下恕罪……”馮氏已嚇得滿臉是淚,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朕想過將你們千刀萬剮,但陸震已死,陸坤、陸巽都被流放了,朕也就暫且不追究了,只要他們不再出現在朕面前,朕就當世上沒這號人。但是……”謝凝看著地上浮著的夫人,笑而不語。
但是你啊,卻出現在面前了。
馮氏明白她話裡的意思,登時伏在地上一動不動,一點聲氣也沒有了。瓊葉看著不對勁,趕緊過來輕輕地推了一下,報道:“陛下,她暈過去了。”
“唉……膽子這樣小,到底如何在侯府中殺出血路,成就陸離的呢?”謝凝嘆了口氣,興趣缺缺,吩咐道:“備車輦,朕要親自送陸老夫人出宮。”
“啊?”瓊葉睜大了眼睛,“陛下,這……”
“去呀,朕難道是什麼好人麼?”謝凝摸著雪豹的頭道。
瓊葉只好傳令備車輦,謝凝讓雪豹自己回紫宸殿去了,上了龍輦之後,命人將暈過去的馮氏也抬了上來,就放在腳下。龍輦到了天街上,馮氏終於悠悠醒來,看到周圍的情形,尤其是靠在龍椅上閉目養神的謝凝,差點又暈了過去。
“老夫人,您可別再暈了。”瓊葉將茶端來,不冷不淡地說:“待會兒若是侍衛抱著你回府的,外邊還不知道怎麼說陛下呢,咱們陛下可要冤死了,什麼都沒做,平白來了個壞名聲。”
她說完就背對著馮氏,將茶奉上,柔聲道:“陛下,您且暖一暖身子。”
馮氏聽著,只是有苦說不出。
一路默默,到了永定侯府前,早有太監通傳,謝凝才下車,陸離便在府門前躬身行禮道:“參見陛下。”
“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永定侯府門前跪了一地的人。
“都平身吧。”謝凝微笑道,“太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