輩子在竹溪的時候,她很喜歡吃這道菜,郭旭老孃給她做過多回。
嫩嫩的火腿,鹹而微苦的杏仁與豆腐和在一起,陸敏吹著燙氣咬了一口,讚道:“好吃,大娘的手藝,仍還像原來一樣好呢!”
郭旭剛想說話,趙穆一個眼色止了他,笑道:“不止大娘的手藝像原來一樣好,我的手藝也精進不少,不信你再嚐嚐這道菜。”
山頂涼風陣陣,水聲緩緩,陸敏抬頭,這才注意到桌上幾盤菜,竟是似曾相識。
趙穆正在指的,是一盤肉質細白的汆鯉魚,魚肉削皮去骨,飛成薄片,然後滾水汆出,上面淋著幾絲熱油蔥花。陸敏持筷子拈了一口過來,比起一般魚,肉質份外肥厚細嫩,這是黃河鯉魚,她只在竹溪時,在郭旭家吃過。
陸敏再抬頭,盯著趙穆不可置信看了許久,緩緩放下筷子:“是你,你也回來了!”
趙穆拈了一筷子魚肉放進陸敏碗中,勾唇一笑:“陸敏,好久不見,你可還記得朕?”
他眉飛兩鬢,一雙丹鳳長眸中滿含著殺氣,這分明是當年那個氣勢洶洶殺入皇宮,勒逼著要問他可還記得她的趙穆。
陸敏猛得站起來,往後退了兩步,轉身欲逃,又不可置信問道:“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你來做什麼?”
趙穆道:“大概比你晚一點。”
陸敏轉腦子想了想,那就是三年前了,他與她一道回來的,但是他選擇隱藏自己,而不是像她一樣,大張旗鼓想要改變一切,並從而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陸敏進一步試探:“李祿讓我去麟德殿見你,可我到宮門上的時候,你已經死了。”
趙穆閉了閉眼。在那個夢裡,他最終未能等到她,她也至死不肯承認對於他的欺騙。在竹溪生活過的那將近半年的時間,她拒不肯承認,全部抹消。
但事實上只須一道菜式,就可以試出來,她全都記得,記得他替她汆的鯉魚,也記得郭旭老孃蒸的杏仁豆腐,她記得曾在竹溪生活過的一切。
趙穆覺得夢裡那個自己真是蠢到家,徘徊殿外十年,其實就是不敢面對,寧願相信她是真的失憶,也不願意相信她是為了趙稷能做皇帝而故意誘殺他。
“所以你瞧瞧,我又回來了。”趙穆僧坐在那蒲團上,仰望著提著裙子想跑,卻又被他堵住去路的陸敏,一笑道:“我看到你因為愧疚而想要改變一切,想補償我,在自認為補償了上輩子的虧欠之後,便從此不肯再見我。轉而仍想嫁給趙稷重做夫妻,陸敏,重活一世,你仍要與兩個女人一起,分享趙稷的愛情嗎?”
上輩子,她嫁給趙稷的時候,趙稷不但有兩個妃子,孩子都有兩個了。她不肯要他獨一份的愛,卻轉而去和另外兩個女人一起爭搶趙稷。
他說這話的時候,陸敏邁腳一跳,想要躍過山頂的溪流,跑回自家去。
趙穆適時抓住她的腳踝,一把將陸敏扯躺在自己懷中。他自懷裡掏出封信來,見陸敏仍舊掙扎個不休,忽而一口咬上她的耳朵:“乖,這一回若再不聽話,我會多咬幾個牙印上去,明白否?”
陸敏覺得自己腸子都要悔青了,她最怕趙穆咬她的耳朵,不涉情/欲,但卻能激起她混身的雞皮疙瘩來。她奪過那封信拆開火漆匆匆掃了兩眼,掙扎著欲要爬起來:“你居然偷我的信?”
趙穆兩排牙齒在陸敏耳廓上輕輕磨蹭,輕嗅她髮間的香氣。
陸高峰像狼盯著獵一般緊盯著他,不肯叫他這條獵狗嗅到一絲肉星,卻放任趙稷與她書信往來。
三年之中,她斷了與所有人的往來,卻一直與趙稷保持書信聯絡。她想化解一切干戈,然後再嫁給趙稷,連皇后之位都可以放棄,卻唯獨想擁有愛情。
信是趙稷寫給她的。在信裡,趙稷談及自己剛剛出宮建衙,有了自己的府第,並說,陸輕歌幾番試探,問他可曾考慮過自己的婚事。陸輕歌和他的母妃劉氏都樂意促成他二人的婚事,他問她可願意,若願意的話,他便要請敬帝為二人賜婚。
陸敏這幾年確實一直沒有斷過與趙稷的書信往來。一來是因為活了兩世,她一直都認為趙稷是個可信賴的男人,再則,趙秉身為皇子,在宮裡活的很委屈,若這一世趙穆重登皇位,也像上輩子一樣死在自己登基十年後而無子的話,皇位依舊是趙秉的。
陸敏希望自己對趙秉好一點,在十幾年後,能換來趙秉的網開一面,畢竟陸輕歌待他,實在不如一條小狗。她怕趙秉懷恨,將來要清算陸府那四個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 喊二更的人好多,我於是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