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這話的時候,郭旭一直在翻白眼兒。
趙穆倒是一笑:“既是這樣,許善你看著將此事辦了就好!”
許善笑了滿臉的褶子,躬腰對陸敏又是一禮:“從今兒起,奴婢得叫一聲陸姑姑了,陸敏姑姑,隨老奴一起去看看您的住處吧!”
身為麟德殿大太監,在一個女官面前如此奴顏卑骨,許善當然是照準瞭如此能投趙穆的所好。
而趙穆似乎也是有意如此,要顯得陸敏與眾不同,接過她手中的茶碗道:“去吧,隨許善瞧瞧咱們的住處去!”
從方才的茶水間進去,穿過一條走廊,就是麟德殿的後殿。這後殿除了隨侍太監,以及被召見的嬪妃外,任何人是不得出入的。
麟德殿後殿供皇帝起居的總共有五間房,正間和西間用來休憩,最東邊一間曾是敬帝的臥室,但如今門上刻意掛著銅將軍,給鎖上了。
一間小耳房,裡面不過一張小床,另一側牆頭一條長案,再無它物,這是許善給陸敏安排的住處。
他悄聲道:“陸姑娘,一朝天子一朝臣,我瞧您心裡是個透亮兒的。咱全大齊的姑娘都沒您的起點高,老奴先在您這個押個準兒,往後,您可就是御前第一人了,高升之日,莫忘了老奴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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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談國事
陸敏笑了笑道:“我曉得; 若果真有好的一天,一定忘不了公公您!”說著,她將從家裡帶來的碎銀角塞給了許善
御前大太監; 一點小賄賂當然不會放在眼裡。但無論多少是份人情,陸敏是要叫許善知道自己是個記恩的人。
平常大戶人家的閨中小姐們; 眼睛只盯著上 面,可不會低頭看下面。
許善暗道這小丫頭倒挺會做人,揣了那銀錁子一笑,轉身出去了。
陸敏坐到那小床上摸了一把褥子,棉布面兒稻草芯子; 一股潮悶之氣,可見這地方很久都沒人住過了。她剛把自己兩件衣服翻出來,準備要放進櫃子裡,再有人敲門,進來的是郭旭。
他是四品少監; 穿著硃色的四品少監服,還是個白白淨淨的少年模樣,在床頭坐了,看陸敏疊衣裳。
陸敏看郭旭容色不展,笑道:“你家主子高升了; 怎麼瞧著你不高興?”
郭旭道:“陸敏,咱們皆是老相識,我就跟你說句實話。陸薇殺了先帝,你姑母又把禮親王給傷了; 這樣的大罪,你們陸府躲不過的。
太皇太后失了兒子又失了孫子,她那樣理智的人,一聽到陸高峰三個字都會立刻厥過去,這時候皇上把你弄進宮來,還安排在自己貼身為侍,太皇太后知道了,只怕要鬧起來。
如今朝綱不穩,皇上還如此一意孤行,我怕他要在你的事情上栽跟頭。”
方才在茶水間裡頭聽了一整天,陸敏也聽出來了。趙穆雖說登上了帝位,但西北帶兵的劉進義是趙秩的舅舅,朝中文臣多一半是趙程外公達太傅的學生。
掌管全國財賦的三司使李密,女兒許的是豫親王趙稷。hūkūāī
他雖做了皇帝,但手下一無兵權,二無文臣,連財權都沒有抓到,是個光桿子的皇子。
這時候他壓著不肯處理陸府諸人,已經是頂著巨大的壓力,此時還將自己帶到麟德殿做女官,且不說太皇太后聽到了得氣暈過去,便是群臣也不會放過他。
但這局面是他自己一手締造的,陸敏覺得既他上輩子能最後集權於一身,這輩子定然也能有化解僵局。
她笑道:“你也太過慮了,咱們既做了人的奴才,操心主子的吃飯穿衣就好,你說的這些,都不該是我們操心的。”
郭旭深深嘆了一息,又道:“你們有了那樣的事,皇上著急請你入宮也情有可緣,但他也太急了些!”
自打那一回替趙穆解過一回急,郭旭自發的認為自家主子已叫陸敏破了童子功,所以才有此一說。
陸敏將衣服放到了腳下的抽屜裡,柔聲勸道:“別瞎操心了,快回去當你的差吧……”
她話音還未落,郭旭猛得站了起來,躬腰往前,叫了聲皇上!
陸敏還在地上跪著,索性也不起來,屈膝轉了過來,不一會兒,便看到兩隻黑緞面兒的淺口雲履到了自己眼前。
她仍舊跪著。趙穆忽而屈膝,半跪到了地上,露出黑色僧袍下明黃色的潞綢褲子來。
郭旭適時掩門,陸敏抬頭,便見趙穆劍眉星眸,唇角彎似成一勾,伸著三個手指,他道:“三年,朕等這一刻,足足等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