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要轉身去找山雞的手下,自己走下郵局臺階,朝彩票點走去,也想看看這龍川的新玩意。
這彩票店店面走近一看,真是非常老舊,牆體已經被歲月塗作了黑色,讓見慣簇新的西洋建築的方秉生有種在牆上抓一把土嗅嗅童年氣息的衝動,不過他的門很新,看起來是新裝的,在門口就能聞到新木頭的氣味。看起來生意是不賴,以致於店主都要換個新門來保衛自己的財富。
但一看門口的大木板子,上面寫著幾行大字:“朝廷彩票/代寫書信/代擬電文/最新報紙”讓方秉生犯了嘀咕:“這字寫得挺好……”………但後半截他沒說的意思是有這樣招牌的店能賺到哪裡去。
從修鞋老頭身邊邁步進去,眼前頓時一黑。腳下泥土的氣味、老舊傢俱的氣息、連帶一股老房子的陰鬱潮氣,連上沒有窗戶的低矮空間的陰暗,一起把他團團包住,讓剛從陽光刺眼的外面邁步進入的方秉生瞬間是失明的感覺。不過這讓他感覺很不錯,對於出入豪宅、大樓的他這個新貴,多久沒有進入過這種飽含回憶的空間了?
方秉生站在門口,為了適應這黑暗,腳步停止了,下意識的揉了眼睛。手還沒放下,耳邊已經響起了好幾個人的聲音:“客人,裡面請!是買彩票還是代擬電文?”………這是個年輕稚嫩的聲音,料想是店員之類。
“嗯?生哥!您怎麼親自來這了?忙完了?”………這是山雞的聲音;“老闆,您和這位是同事?來來來,裡面坐!小林,倒茶!倒茶!”………這個聲音略帶成熟,是個中年人,而且這麼快就和山雞認識了,語氣裡帶著對貴客的巴結又帶著對手下的頤指氣使,應該是這店的管事。
方秉生放下手,眼睛適應了這無窗老屋子的光線,看清了面前的店和人。這果然是個清國味道強烈到骨髓裡的老店面,腳下沒有鋪設任何踩腳的磚頭或者西洋木板、大理石,就是歷經歲月被踩得堅如磐石的土面,即便是穿著堅硬的皮鞋,也能透過牛皮底感受到它波紋般皺褶的凹凸和起伏。
頭上的木樑、入眼所見的傢俱都已經發黑了,甚至連牆上掛著的傳統畫梅蘭竹菊儘管新主人擦拭過,但也看不清原來畫的是什麼了,只有黑墨墨的一團風般的樣式,這些東西散發著清國昔日的味道,但卻頑強的保持著原來的形狀,為人所用,不肯跟著昔日的王朝化為一坨黑色朽土。
店面是特別窄,兩個成年人並肩而站,雙手張開,指尖相對,應該就可以輕鬆摸到自己那邊的牆皮。但是一眼看去卻又很深,幾米外是個漆皮斑駁的櫃檯,櫃檯一頭抵住牆,一頭留了個翻板供人出入。
山雞就坐在櫃檯外的一個條凳上,又是脫了皮鞋襪子,赤腳盤腿坐在上面。櫃檯裡面是靠著牆的一排歪歪斜斜的木架子,現在上面堆滿了紙張什麼的,但最上面還擺放著一排滿是塵土的黑色甕、罈子之類的;看來是先前的主人都不屑於浪費搬運它們的銀錢,就把它們這樣遺棄給了後來者。
最顯眼的是櫃檯上靠牆的地方擺著一個稀罕的圓柱體的玻璃瓶,裡面的一條黑蛇在液體裡擺著奇形怪狀的姿勢,咬牙切齒的盯著顧客,不過那玻璃瓶上面的積年土如霧氣一般遮蓋了它的猙獰表情,顯示這條蛇不過是虛張聲勢;而瓶體土上兩個清晰的手印肯定了它也是老主人的遺棄物,只不過被新主人從架上搬下來當成了裝飾品。
“也許以前就是個中藥店或者是個賣藥酒的店子。”方秉生翕動了鼻翼,給店裡連根木頭都在往外散發的怪異中藥味道找到了合理的原因。
櫃檯後面就只有兩個人,一個年紀輕輕,上身就一件短袖白T恤,正被另外一個指使得滿地亂竄;另外一個年紀和方秉生相仿,剃了個平頭,穿著長袍,只不過因為最近很多工作都得要窄袖子才好辦事,所以這位的長袍是典型的海宋袍,整體和滿清類似,但上身就做得比較窄,袖子也較窄,這位還在袖子上套了防止墨水染汙衣服和摩擦磨損的套袖,看起來就和郵局的低階辦事員沒有分別,只不過現在他臉帶威嚴指使夥計,看起來這兩位就是老闆和他唯一的手下了。
他們身後是個掛簾子的小門,從小夥計竄進竄出拿茶葉掀開布簾子的時候可以看到,這辦公室挺長的,但被檔案紙張什麼塞滿了,看起來比王經理辦公室還無下腳的地方,只有半截老舊的西洋辦公桌斜對著方秉生,貌似已經被那些紙埋到了半截,要坐進去,怕是這老闆要翻過紙海,雙手撐住辦公桌,再以下坑的姿勢才能陷入桌子前那把發黑的藤椅裡去。
總體而言,這個店鋪不像是比兩個鄰居郵局和酒樓年齡大n倍的長者,倒反而像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