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乎乎的魚子醬結結實實的滿滿糊住了孫子的臉,長房孫子手一鬆,刀和叉都落在了桌布上。大家驚得目瞪口呆。長房孫子抹了一把臉,才把眼睛露出來,那眼珠是既茫然又恐懼的。
在驚恐亂滾的眼珠前面,李濂文長身而起,指著孫子破口大罵:“你這個忤逆的孽畜!什麼時候輪到你教我了?我生了你爹,你爹生了你,沒有我,那裡來的你這孽畜?你居然敢指點我了?你還有沒有尊卑上下之分?你這是忤逆!你這是不孝!你這喪心病狂的不孝雜碎!”
長房孫子連臉上的魚子醬也不會抹了,呆呆的看著怒氣勃發的爺爺。不僅是他,所有兒孫都目瞪口呆的看著暴跳如雷的李濂文。
“你們還看?你們是想慶生我嗎?你們是想讓我氣死啊!然後你們分我家產是不是?你們這群畜生!”面對那些無辜而驚恐的目光,李濂文心裡感到一絲愧疚,但隨後這愧疚變成了更大的震怒,他猙獰的一拳擂在桌子上,大吼起來,回聲在這玻璃大廳裡迴盪。
“你這個畜生!誰叫你惹火爺爺的?趕緊跪下磕頭賠罪!”老大又心疼又無奈的一腳踹在自己大兒子腰裡。那個臉上帶著一坨魚子醬的年輕人帶著疑惑、恐懼、痛苦、不知所以然的目光連著西洋椅子一起摔倒在地上,然後眼裡流出兩行熱淚,默默的翻身爬起,隔著桌子跪在了地上。
老大心疼兒子,自己也跪下了,對著李濂文哀叫道:“爹,今天是我不對,不該讓您來這裡,而且我教子無方,讓你生氣了,我錯了,請您責罰我吧!”老六看大哥替自己攬了罪過,心裡烈火一般翻騰,自己也跪在了地上,大叫道:“爹,來這裡是我的主意,我錯了!不關大哥和侄子的事,是我混賬!”說罷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爹,是我們不對!您息怒吧!”其他四個弟兄,連帶所有的孫子和重孫子都跪在了地上求李濂文息怒。只有最小的重孫子才七歲,不懂事情,看大家突然都跪了,而李濂文一臉的猙獰,嚇得坐在那裡嚎啕大哭起來。
“這些洋人的爛玩意!”李濂文看兒孫們都服軟了,自己也無從發作,恨恨的把手裡的刀砸進了一堆粘糊糊的菜裡,轉身從座位裡走出,抱起重孫子大步朝門口走去。灰頭土臉的壽宴就這樣完蛋了。在西餐廳門口目視老爺子抱著重孫子也不理這些孝子孝孫,自己坐了輛皇帝車揚長而去。
老二怒不可遏的吼著旁邊淚痕猶存的老么:“我早就說了不能讓爹來這種地方,你們就是不聽,現在看看搞成這種樣子,一口飯也沒吃!”“不吃更好!誰他媽的還吃得下去!”老么恨恨的反駁,自己扭頭去叫車。後面老大的兒子,長房孫子,一邊用自己的袍子角擦臉,一邊追上么叔,狠狠的拍了拍他肩膀,表示同仇敵愾。
“一群爛人!”玻璃門後的老闆和夥計異口同聲的罵道。
010、不是亡命之徒不要玩報紙
李濂文一家走後,西餐廳老闆越想越不是味道,原本自己看他們家族人丁興旺也有錢,本想巴結一下,就破例包了整個餐廳給他們,希望他們子子孫孫都喜歡上自己這個調調,畢竟那家人光男丁就是二十多個啊,以後說不定時不時的這房那房帶著妻妾子女來搞個燭光晚餐,自己不是爽翻了嗎?
結果搞成這個鳥樣,一堆菜品堆在廚房裡,湯都在鍋裡起泡了,牛排已經在烤制了,而他們拍拍屁股走人了。而且因為筷子事情自己為了欲擒故縱彰顯自己的品牌,說了不在乎賠償金的大話,沒想到李家真的扔了定金走人了,這一次眼看折本。況且就瞅著李濂文那人這可怕的老派家長作風,估計他們家兒孫沒人再敢來這裡吃飯了。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晚飯也省了,老闆就和一群夥計蹲在廚房吃李家剩下的西洋菜,看著夥計們為能吃上平日絕對碰不到的西餐而興高采烈,老闆更覺得自己被人一刀捅了,在外面,血汩汩的往外流,在裡面,淚汩汩的往肚裡灌。“不能便宜了這群鄉巴佬!”老闆咬牙切齒。
第二天他就去找了本地的報館,想去見報。為了省錢特地找了個小報社,大報社記者要收錢的。而且軟文價格比廣告都貴,與其黑李濂文,真不如登個廣告直接罵:你個老逼!
從布簾子探出頭,看清來人是誰後,主編把那個土土的小記者推開,自己親自接待。“您可是知道的吧,那李家男丁很多,而且很不講理,簡直像野蠻人一樣,動不動一窩一窩的出沒,我們這報館也是剛起來,萬一他們來砸我報社怎麼辦?”主編嘆了口氣。
老闆扭頭四望,這報館開在一個小四合院裡,小到從東廂房可以一個箭步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