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八首作於安史之亂後,警醒得失,不敢忘懷。”皇帝見蓁蓁面露不屑,很是奇怪,“杜少陵招你惹你了?這般忿忿?”
“不是,那日知道有一副趙子昂書秋興八首真跡,卻連面都沒見上就歸了別人。”蓁蓁不屑之意加深,輕聲道,“其實也不是什麼事,不過就是被梁大學士買走了。”
“梁清標?”皇帝一聽先是不悅,但一瞬就成了說出口的笑談:“朕還以為什麼事呢,他買合適,回頭你尋別人的也成,實在不行朕給你寫一幅,十幅也行。”
蓁蓁見皇帝面色一暗一明又隨意許她字幅,就知道皇帝與她心意相通,想到一處去了,於是更膽大了討:“等到了江寧,臣妾再多多奢靡些,不做出些朱門酒肉臭的,堅決不北歸。”
“隨你。”皇帝攬了人進懷,笑啄其面,一時兩人嬉笑玩樂,后皇帝又特讓蘇州織造傳了三班來唱崑曲,燈火通明,唱了二十出才肯回去歇息。
······
咿呀輕拍,芬蘭有香,寸草還報,舊事如天遠。
“常二爺這邊請。”一雙髻小兒引著恭親王常寧穿過天井,跨入一間幽暗的內室,便轉身離開並帶上了門。這回他花了千金才叩開了這位號稱是“寇白門”的老婦在秦淮河岸的門,可他也有數這人估計是掛羊頭賣狗肉——貨不對板的。
常寧在這間雅室中上下左右瞧了一瞧,正中一間的東邊裝貼著一幅芙蓉爭豔,西邊卻是一幅枯荷殘陽,居中放有螺鈿長桌配交椅兩把,長桌上博山爐透出一股濃郁的丹桂香,香爐旁隨意擱著一柄竹簫,西間應是起居,東間珠簾後儼然是一間琴室。
常寧透過珠簾正想細瞧是七絃還不知是五絃的時候,一老婦人從西間款款走出:“公子千金叩門為何而來?”
常寧拱手見禮:“見過白門先生。”
老婦身著立領青衫,鬢髮間只有一支桃木簪子,受禮儀後並不答話,繞常寧一圈後才道:“見過了。”
常寧一愣,肅然再拱手:“願聞女俠一曲即可。”
老婦當即撥開珠簾入琴室,也不彈琴,取過牆上掛的琵琶,抬手撥琴。一弦一柱,聲聲哀婉,常寧聽著眉頭卻皺了起來。一曲作罷,老婦將琵琶重掛回牆上,正色坐在琴室內的圈椅上,儼然是要送客的姿態。
“你……”常寧欲言又止,猶豫半晌問,“先生這曲可有名?”
裡面的人不做聲,常寧又恭敬道:“先生不方便說?”
老婦有些嫌棄地說:“沒名沒姓,聽過就罷了,公子請便吧。”
老婦生硬的口氣卻激起了常寧的興趣,這恭王平時沒著沒落,恣意妄為慣了,有時候就愛一口逆流而上的味。老婦這般他別說走了,還起了逗弄人的心思,拿起長桌的長簫吹了幾個音符,問:“先生可熟悉?”
常寧未經人同意便隨意拿人竹簫吹奏,原是極不雅的事情,簫不同於其他樂器不得主人首肯都是不借人的,如借了就和送了無異。照常老婦就算是花柳巷人,得這麼不講理的恩客也該勃然大怒,可此刻老婦卻有些發抖,強撐鎮定問:“公子何處學來。”
常寧淡定自若:“先生何時見得白門先生。”
“弘光元年,先生籌措萬金,我以曲助之,得蒙不棄,共歸揚州。先生於永曆十六年為張狂人輕薄,我為先生唾其面,扶先生歸金陵。”
老婦一口氣像倒豆子一般倒出,末了長鬆一口氣,急急發問:“從未有人起疑,公子究竟何處學來!”言下大有逼問之意。
常寧仍舊不急不躁,起身躍過珠簾走入琴室,一直走到老婦眼前才說:“我曾觀過訪道五曲的曲譜,長生藥,採花心,敲爻歌,貴妃意。”
老婦怔怔,忽得起身作揖:“見過大人。”
“你怎知我是大人。”
“先朝崇禎帝田貴妃的曲譜深藏深宮,等閒人如何瞧得?”老婦說著雙目已含熱淚,“曲譜竟然逃過闖賊和蠻夷,至今尚存人間,幸哉!”
“我也是偶然在一角落裡尋得,倒的確是不能輕易找得的。”常寧面有得色,“先生自前明宮中來吧?”
老婦狡黠,言辭閃爍:“公子自清廷來。”
“我既然能尋得曲譜,自然是了。”常寧自在坐於圈椅,問,“然後呢?先生不妨一猜。”
“清帝正在南巡,公子能出入宮廷尋得曲譜定是王公貴胄,幼年長於深宮,您不會是?”老婦被自個兒嚇了一跳。
正是驚疑不定之際,常寧噗嗤一笑:“他是正經人,才不會讓自己委身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