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梁山上的好漢,殺伐果決是他的英雄本色,然而太過入戲,會讓他變得軟弱。
可眼下的局勢卻容不得他遲疑,蘇牧和柴進、高慕俠的皇城司暗察子們,已經散入到杭州的黑暗世界,即將從內部掀翻方臘的偽朝。
而他手裡的太子方天定,則是打響這場先鋒戰的戰鼓和號角,計劃能否成功,他這裡成為了最關鍵的一環,如果他手軟,那麼他和柴進、高慕俠的付出和心血便要付諸東流,甚至連梁山先鋒軍都要受到極大的影響。
也正因此,無論他內心之中多麼的不情願,他也必須當斷則斷,否則必定反受其亂。
杭州乃古時吳越的國都,城中留有諸多皇宮殿宇,自從漢唐以降,諸多藩王和諸侯都在此食邑一方,方臘沒有對趙漢青的越王府鵲巢鳩佔,也沒有太多時間來大興土木,是故皇宮的規模不算宏大,雖然沒有太多的皇家規制,但守衛還是很森嚴。
燕青帶著方天定賜予的金牌,一路暢通無阻,便來到了東宮太子府。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轉頭,看到漫天血紅的餘暉,撒落在硃紅色的府門上,撒落在金碧輝煌的宮城之上,彷彿將整座皇宮,浸泡在了血池之中。
他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鑲寶玉帶,而後毅然決然走進了太子府。
聖公軍中人人皆以為方天定懦弱無能,又貪戀男色,軍功上毫無建樹,唯一值得羨慕的便是有個聖公老爹爹。
可身邊的親信都知道,太子殿下是個藏拙之人,心思細膩,識大局,懂權衡,善謀劃,能忍耐,縱使喜歡兔爺又如何?
太子府的暖閣之中,方天定正襟危坐,案上燈火搖曳,他的表情卻陰晴不定,眼眶之中竟然蓄滿了淚水,手中的紙條已經皺得不成樣子,顯然揉爛了又展開,展開了又揉爛。
“不會的…不會的…”口中如此喃喃著,支撐著手肘的書案卻輕輕顫抖著,可見他在強忍著心中怒海狂潮一般的心緒。
燈火照耀不到的黑暗之中,一聲嘆息輕輕響起,而後又悄悄地隱去。
“六郎來了,殿下正念叨著咧,且快快進去罷!”門外小宦官那尖細的公鴨嗓,將方天定拉回了現實。
他快速眨了眨眼睛,將眼淚都收了,而後將手中小紙條塞入袖籠之中,這才緩緩站了起來。
房門無聲開啟,小宦官眯著眼睛笑,而後悄無聲息地帶上門,退了下去,將私密空間留給了這兩位堪稱“風華絕代”的玉面郎君。
方天定看著眼前的男人,視野似乎在搖晃,似乎看到那俊俏得不像樣的雙眼皮男子,突然渾身冒出滾滾妖氣,而後化為青面獠牙的食人惡魔。
他的六郎從處州回來之後,便再也沒有跟自己溫存歡好,雖然每次都因為有人來攪局,大敗興致,但想起蘇牧那首鵲橋仙,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太子殿下也就釋然了許多。
直到密探告訴他,朝歌經常與雅綰兒會面,與柯引駙馬遊玩,又跟國師蘇牧扯上了關係,他才有些警惕起來。
可無論如何警惕,他都始終相信,眼前這個六郎,還是他的那個六郎。
縱使他的袖籠之中,藏著叔父方七佛剛剛派人送來的密信。
燕青長身而立,那勝雪的白衣上,暗繡的米色蘭芷,散發著柔和的光澤,慢說女子,便是男兒郎見了,都想將他扒光了,狠狠地一親芳澤。
他看著五步開外的方天定,心裡隱約察覺到了一絲異常,若是以往,方天定會早早在外頭守候著他,而不是等著他進房,若是以往,方天定會率先開口,若是以往,方天定會早早備好紅泥小爐溫青酒,激動地期待著二人促膝長談,同榻而臥。
可今夜,什麼都沒有,或者說,方天定的眼神之中,擁有太多太多複雜的情緒。
夜風吹過,便如夜魔在身邊吹了一口冰冷陰森的妖氣,房門吱呀一聲,努力想要開啟,好讓這個世界看到房中即將發生的一切。
可夜風過後,房門仍舊緊閉著。
燕青早早準備好的千言萬語,最終還是嚥了回去,嘴唇翕動了許久,才輕嘆一聲道:“你知道了。”
是陳述句,而不是疑問句。
方天定心頭最後的一點點希冀,終於被這短短的四個字給徹底毀滅,他陡然抬頭,雙眸血紅,滿是殺機,殺氣散發開來,似乎燈火都在拼命躲避!
若方傑能夠見識到方天定隱藏著的這一面,或許便再無勇氣與他爭奪太子之位了。
面對這個欺騙了自己的美男子,方天定恨不得將他碎屍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