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俗務壓得有些佝僂。
她能夠感受到自己在長大,因為深夜裡她的身體會忍不住湧出對男人的渴望,但她卻感受不到方七佛的老去,曾幾何時,她覺得義父是不會老的,她覺得方七佛那強大的智慧,甚至能夠打敗歲月。
她一直渴望著這一刻,義父將自己當成大人,聽取自己的意見,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之時,她心裡又有些難過了。
“以那傢伙…蘇牧的推論,三個起爆點來自於三方不同的勢力,女兒認為,婁敏中那幫文官和厲天閏都脫不了干係,但剩下的一個,卻有待追查…”
方七佛不置可否的呵呵一笑,反倒故意加重了語氣問:“第三個為何不是那傢伙?”
“要知道,他從來沒有發自內心服從我,炸掉工坊,破壞我等的北伐大計,正是一個內應該做的最佳選擇哦。”
雅綰兒聽義父故意提起“那傢伙”三個字,臉色頓時紅潤起來,不過那抹嬌羞之色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嚴肅。
蘇牧雖然讓她感到萬分厭惡,但這段時間她對蘇牧也有了足夠的瞭解,工坊是蘇牧一手創辦構建起來的,他也會拼死維護那些匠師,這些東西無異於蘇牧的孩子。
以蘇牧的個性,絕對不會親手毀滅自己創造的東西,他或許真的會擔心工坊會對朝廷的平叛帶來致命性的打擊,甚至能夠幫助聖公軍,一路往北殺上去。
但蘇牧不會毀滅工坊,以他的性子,應該會成功研製出威力強大的火藥火器,再用這些火器,掉轉炮口來對付聖公軍,這才符合蘇牧的為人與行事風格。
她有很多理由,足夠說明蘇牧並未參與到這起爆炸案之中,可當方七佛問起,她卻一個理由都沒有說出口,只是稍稍低著頭,輕聲道。
“他不是,他也不會。”
方七佛聽著女兒的回答,只是看著她微微笑,沉默了許久,他才呵呵笑道。
“女兒長大了呢…”
雅綰兒不知道義父這句長大了,是說她足以為自己提供參考策略了,還是長大到足夠看清一個男人,特別是蘇牧這樣的男人了。
於是她沒有回答,只是頭卻更低,臉又紅了起來。
方七佛相信女兒的推斷,事實上,婁敏中和厲天閏對工坊下手,根本就是禿子頭上的蝨子,再明顯不過。
“既然不是那傢伙,你覺得會是誰?”
聽得義父沒有在蘇牧的話題上停留,雅綰兒竟然大鬆了一口氣,沉思了片刻之後,她卻得出了一個極為大膽的推論,只是一時半會兒也不敢開口。
“此間便只有你我父女,但說無妨的。”
“是。”
聽得義父勉勵,雅綰兒這才鼓起了勇氣,將自己內心的想法都說了出來。
“女兒認為…女兒認為,第三者極有可能是…是聖公…”
方七佛雙眸頓時一亮,人都說虎父無犬子,他也終於切身體會到了這種感覺了。
“不是女兒膽大包天,自從父親留下蘇牧,開辦工坊之後,我朝文武之間便齷蹉不斷,表面上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湧動,早已危及國本,偏偏大家夥兒都是元老功臣,眼下永樂朝剛剛建立,無論站在哪一邊,都會被看成有失偏頗,聖公想來應該很頭疼的…”
“火器雖然威力巨大,能夠起到威懾的作用,但對咱們聖公軍的作用,卻並不如想象之中那般巨大…”
她知道火器一向是父親力推的重頭戲,眼下將火器的作用說得如此不濟,她心裡也是惴惴不安,但既然已經開了口,她也不再顧忌這些。
“聖公軍從南方崛起,一路打到杭州,建立了偌大的國朝基業,咱們憑藉的可不是火器,而是人心!”
聽到“人心”二字,方七佛終於露出了後繼有人那般的欣慰表情來。
是的,雅綰兒終於說到了重點,說到了關鍵。
無論是刀槍劍戟,還是火藥火器,對於聖公軍而言,其實都是外物,聖公軍一路走來,靠的從來不是秣馬厲兵,靠的正是人心所向!
他們以摩尼教的教義為精神指引,一呼百應,將窮苦大眾都聚攏團結起來,起事之初他們缺兵刃少馬匹,連糧草都無法足夠供應,但他們還是將整個大南方給打了下來。
以聖公方臘的眼力,不可能看不到火器的前景和未來,火器固然強大,卻不是聖公軍的核心,聖公軍的核心和最犀利的武器,是人心!
方七佛重推火器,為此不惜與文武集團,甚至整個永樂朝作對,這是在破壞人心!
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