諍臣的筆直風骨,也使得他獲得了與身份極不相稱的名聲。
但他仍舊保持著自知之明,也不會妄自菲薄,所以他相信蘇牧的話,因為他相信自己的判斷。
他看到了一個別人無法看到的蘇牧,平心而論,此刻他的心裡,只有滿滿的敬意,先前對蘇牧的那一點點芥蒂,早以煙消雲散,能夠讓他陳東佩服的人並不多,但現在,蘇牧排在了第一位。
可即便如此,他仍舊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蘇牧是值得可敬的,他身為人臣,忠君之事,接受朝廷的任命,往河北平叛,也無可厚非,甚至天經地義。
但平叛會帶來生靈塗炭,使得河北的局勢更加惡劣,使得河北京東的老百姓更加的困苦,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他陳東認可了蘇牧,但絕不會因為對蘇牧有了改觀,而改變對平叛這件事的看法和立場!
桌上酒已冷,仿似將這些無知之人對蘇牧的誤解和冷漠,都融入到了這一杯酒之中。
而陳東緩緩端起酒杯,有生以來第一次發自肺腑,用盡所有敬意,給蘇牧敬了這杯酒。
“範公曾教某以君為楷模,陳某竊竊哂之,今始知範公識人,陳某不如兼之甚矣,借花獻佛,酒雖冷,心卻熱,陳某敬你!”
蘇牧見得陳東站起來,仰脖乾杯,而後又鄭重躬身,給蘇牧行了個結結實實的大禮,心頭的怨氣也就消了大半。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豈能做到人人滿意,更不可能讓所有人都佩服你,能夠得到陳東這樣的人物敬你,或許也該知足了。
然而陳東接下來的話,卻又讓蘇牧哭笑不得。
但見陳少陽將酒杯輕輕放回桌面,謝過蘇牧的款待,而後拱手告辭,臨走還留了一句話給蘇牧。
“明日兼之啟程,我汴京文人將偕同城中有志之士,圍堵蘇府,兼之你還是做好準備吧…”
蘇牧微微一愕,但很快就浮現笑容,朝陳東拱手回禮道:“恭候大駕便是。”
原來這就是陳東,這就是是非分明的陳少陽,也該是如此,陳東才沒有名副其實!
兩人在日出之時相識,一個說,一個聽,間中吃了一頓家常便飯,最後敬了一杯酒,在夜色闌珊之時相別,一天的時間,卻彷彿跟著蘇牧從杭州走到江寧,跟著蘇牧出海遠航,跟著蘇牧北上燕雲,平淡的言語之中是波瀾壯闊跌宕起伏,是熱血沸騰又壯懷悲烈。
人都說君子之交淡如水,有些人擦身而過的相視一笑,便心有靈犀,或者說英雄惜英雄,也有人一杯劣酒下肚,滿腔義氣上頭,人生際遇之微妙,大抵如是。
陳東走了之後,傾訴之後的蘇牧彷彿卸下了萬斤重擔,整個人都輕飄飄,渾身舒坦,走到院子裡頭,夜風一吹,便彷彿從清冷的夜風之中,嗅聞到了明年早春的細雨。
舒舒服服洗了個澡之後,蘇牧便與雅綰兒扈三娘還有觀音奴一同吃了個晚飯,席間歡樂也自不必提了。
大抵明日就要啟程,相見不知幾月,雅綰兒便主動來到了扈三孃的房中,三人竊竊說了一夜的話。
這一夜也是似箭一般飛快,眼看著天色發白,蘇牧便早早起來,照常修煉之後,雅綰兒和扈三娘已經替他準備好行囊。
蘇牧吃著早點之時,門子面帶憂色,驚慌失措地急忙進來稟報,說大門已經讓人給堵了!
雅綰兒和扈三娘都不是好惹的性子,若換了以前,早就殺將出去,將這些個愚蠢無知的刁民給暴打一頓,可昨夜與蘇牧一番交談,早已開啟了心結,見得蘇牧面帶笑容,反而覺得莞爾。
蘇牧朝二人笑著問道:“二位娘子可有妙計教我?”
扈三娘嬌嗔地剜了蘇牧一眼,手指頭就要戳在蘇牧腦門上,十足的御姐範兒,雅綰兒卻是輕輕一笑道。
“讓老馬伕先走便是,反正這些人腦子裡都是草…”
蘇牧:“… …”
扈三娘撲哧一笑,也是被平素裡淡漠的雅綰兒給逗笑了:“要我說,將白玉兒放將出去,誰敢攔你大駕?”
本就覺著雅綰兒的話語夠勁道的蘇牧,當即又被扈三孃的主意給弄得哭笑不得:“低調…低調些好…”
於是老馬伕便帶著一個與蘇牧身材相似的小廝,登上了馬車,將車簾子稍稍拉開一些,開啟了大門。
但見得蘇府大門外早已人滿為患,見得馬車出門,這些人頓時群情激憤,為首之人白衣勝雪,風姿綽約,對著馬車高聲道。
“我等汴京士子與諸多同道兄弟,有幾個說法,想向蘇先生請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