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是,幽州城頭卻死寂一片,他們的嘶喊和咆哮湮沒在雨中,沒有激起一絲絲的反應和漣漪。
張楚劍不由抬手,讓先鋒步卒停在了城下。
因為事出無常必有妖,雖然他很想替父報仇,很想拿下幽州,徹底扭轉乾坤,成為蕭乾的從龍元老,開國元勳,但他很清楚,自己面對的乃是大焱的西北軍神!
“鏘!”
這是拔刀的聲音,是無數柄刀,在同一時間一起拔出來的聲音,這聲音彷彿凝聚成一柄巨大的無形鋒刃,穿透雨幕,而後化為無數刀刃,激射到張楚劍和每一個遼人的心裡!
“吱嘎嘎。。。吱嘎嘎。。。”繩索和滑輪摩擦的聲音不斷響起,絞盤的聲音在雨中傳出很遠。
“轟隆隆。。。”低沉的聲音不似雷聲,反而像征伐之前,遠處敵陣之中,龍鼓敲響的聲音!
圍城這麼多日,這是幽州城的城門,第一次開啟!
迷迷濛濛的雨幕之中,張楚劍看著幽州城的城門緩緩開啟,一個老人,拖著雙刀,背後是密密麻麻的老卒。
他們的身影在雨幕之中變得很模糊,只剩下一片片的黑影,但讓人心裡發涼的是,他們的眸子,卻亮得刺目。
他們便像從秦始皇的陵墓之中爬出來千軍萬馬,縱使衣甲破碎,縱使刀槍腐朽,縱使肉身破敗,卻仍舊有東西支撐著他們的形象。
那,是魂,是軍魂!
張楚劍的眼中,不再是老弱的西軍老卒,他看到了一支從幽冥地獄之中走出來的軍隊。
很多人都說大焱的軍事早已徹底墮落,也只有老西軍能夠拿出來說事,但誰都沒有真切地見識過老西軍的風範。
而今天,他們有幸,見到了大焱唯一一支,真正的軍隊!
這是撐起大焱整個軍隊的魂魄,他們是老了,但他們的夢想,從來都不是安樂地躺在床上老死!
他們的前方,是刀光血影,他們的夢想,卻是馬革裹屍!
种師道左手橫刀於胸,右手長刀倒拖在身後,腳步變得越來越快,而後變成了默默的疾奔!
他身後的老西軍,沒有一個人吭一聲,彷彿他們的呼吸都在同一頻率,他們的動作都一模一樣,彷彿他們用破殘的身軀,築起一座軍城,築起老西軍的軍魂!
契丹人看著這一幕,看著無聲朝他們狂奔而來的老卒,看著老卒前面的老軍神,想起這些日子幽州守軍寧死不屈的慘烈,他們的眼中,只有敬意!
他們抽出了馬刀,同樣朝著他們敬重的敵人,發動了衝鋒!
他們是遼人,但他們能夠感受到這支軍隊的可敬之處,對待可敬的敵人,只有打敗他,將之狠狠踐踏在地,將他殺死,才是對他最大的敬意!
种師道緊抿著嘴唇,他的兜鍪早已不見,凌亂的白髮在雨中甩著,大雨打在他那滿是刀劍之痕的黑色戰甲之上,隨著跑動,腰間的軍牌咔噠作響。
那是他種師道的軍牌,只是不知,誰人能來記得他?
當敵人衝到前頭,即將對撞在一處之時,种師道終於揮舞出手中的雙刀,近乎咆哮一般怒吼道。
“死戰!”
身後老卒三千六百八十九人,同聲咆哮著:“死戰!”
第五百三十六章 老軍神的奇兵
北地的大雨帶來了清涼,也洗刷著戰爭的血腥,卻衝不掉空氣之中遍佈的慘烈。
從軍以來,蕭幹從未將大焱軍隊放在眼中,這個軍事早已腐朽的帝國,即便再繁華,也無法獲得這位六軍大王的敬意,只能引起他的垂涎而已。
就像一頭野狼看待一頭肥羊,眼中除了**裸的貪婪,沒有任何的尊敬可言。
然而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自己終究還是錯了。
大焱絕非一頭肥羊,而是一頭吃得痴肥,正在沉睡的雄獅,而蘇牧和种師道岳飛等人的熱血,終究燙醒了這頭雄獅!
幽州對大焱意義非凡,同樣是至關重要,但童貫和种師道卻只留一萬餘老卒來死守,蕭幹起初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在他看來,幽州便是大焱今次北伐的最主要目的,他們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和魄力,再往更北的地方攻伐,因為無論是他蕭幹還是遼國的其他人,都覺得大焱這場北伐,最終都會以議和來收尾,這是大焱的國情所決定的。
因為大焱的官場已經有些畸形,文官們的權力甚至有時候能夠否決皇帝的決議,這是一種何等樣的扭曲力量,後世之人說資本主義萌芽在這個時代,並不是沒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