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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部分

他的身上也有很多傷,但似乎並沒有太過致命,雨水沖刷乾淨他的臉,老牙突然覺得有些熟悉,似乎在遙遠的地方,看過這張老臉。

模模糊糊,卻又讓人印象深刻。

“我。。。我不成了,你的酒錢,算。。。算還了嗎?”

老頭兒沒有太多的表情,那面容就像刀削斧刻,任由雨水和血水流淌著,漸漸露出本來的蒼白和衰老。

“老牙,你倒是一樣的光棍,從不欠人東西。。。”

老牙沒想到老頭兒能夠喊出他的諢名了,他突然想起,或許,這老頭兒,真能記住一萬老卒的名號和出身!

他慘然一笑,花光最後一絲力氣,將身上的軍牌扯了下來,他不想老頭兒從他的屍體上拿走這塊陪伴了他半生的牌子,將這牌子親手交給老頭兒,是他作為西軍老卒,最後的尊嚴!

家人反對之時,他仍舊娶了那姐兒,他曾經以為,那是他做過最爺兒們的事。

在外頭受盡屈辱,吃盡苦頭,卻讓姐兒錦衣玉食,過得滿足安樂,他曾以為這也是最爺兒們的事情。

直到姐兒死了,他入了伍,混到了西軍裡頭,他也曾經以為這是最爺兒們的事情。

他從不欠人東西,他直來直往,他無牽無掛,他狂放不羈,無數計程車卒死在他的前頭,他卻能夠活到現在,他曾經以為這些,都是他最爺兒們的事情。

但現在,他覺得自己最爺兒們,是因為臨了能夠喝他的酒,能夠扯下軍牌親手交給他。

老頭兒接過帶著體溫的軍牌,一如先前那般唸叨。

“老牙,本名苟寒生,西北望族,秦鳳苟氏子弟,書生門第,三代五進士,景翰五年入營,殺敵四百二十有三,本該累功至營團指揮使,與人鬥毆,營中滋事,酗酒關撲,無視軍紀,屢教不改,現任奉日營指揮。。。”

老頭兒說不下去了,因為奉日營此刻,便只剩下老牙一人,或許下一刻,這個自己親手建立起來的,曾經西軍的第一營團,就要滅了。。。

即便姐兒死的那一刻,老牙都沒有流眼淚,因為他知道,流眼淚不能改變什麼,沒有任何的意義。

但這一刻,他的眼眶溼潤了,大顆大顆流下來的,不是雨水,因為雨水是冷的,眼淚卻是熱的。

第五百三十五章 軍魂(下)

老牙終於明白老頭兒先前說的那一句,若他死了,也就沒人會記得這幫老弟兄了。

他以為不會有人記得自己,即便自己死在亂戰之中,也只是棄屍一條,甚至他還偷偷想著,或許自己死了,這老頭也會一樣,將自己的牌子給收走,起碼還有人能記得他老牙。

只是他沒想到,入伍的檔案冊子,分分明明都記著他們的真實身份和出身。

這就是老西軍,就是老西軍裡頭無數個“老牙”。

他想摸一摸老頭兒,因為這老頭兒,曾經是西軍的戰神,曾經是他們崇拜的偶像。

直到現在,老牙還這麼認為。

即便他對一萬老卒死守幽州感到失望,他仍舊將他當成那位戰神,老西軍甚至整個大焱的定海神針。

他不懂朝堂爭鬥,他不懂文官們的彎曲腸子,他甚至於諸多老西軍的想法一樣,如果有一天,這位戰神想要在西北自立為王,他們絕對會奮不顧身,誓死相隨。

他們忠,死忠,但絕不忠於大焱,而只是忠於眼前這個老頭,僅此而已。

老牙的視野越來越模糊,心裡卻 越來越清楚,他終於看清白。

其實說到底,他也沒有忠於這個老頭,他忠於心裡的那個姐兒,就像西軍裡頭的其他兄弟,拼死拼活,將腦袋掛在褲腰帶上,忠的也不是大焱,不是這老頭,而是他們身後的妻子兒女和老父母和鄉親。

只是所有的這一切,都是這個老頭,讓他們看到的,是老頭兒手把手地引導他們,所謂軍士,不是忠君愛國,而是保家衛土,保家,被放在了第一位,這才是真正的軍魂!

他的手終究沒能觸控到老頭兒,他已經看不清老頭兒的臉。

於是他笑著罵了一句:“入你孃的种師道!”

他的手沒有垂下,因為种師道抓住了他的手,而後將他輕輕放在地上,替他合上眼睛,將牌子貼身收入懷中。

他頹然坐在牆根上,在大雨裡頭,佝僂著身子,跪在老牙的身上,身子越來越低,最終伏在了老牙的身上,抽泣著,哭聲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大哭。

他是戰神啊,他縱橫西北數十年,與西夏拼殺了數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