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樹依舊垂著頭,他沒有否認。
“表面上看,你是衝著我來的,可是後來你所說的一切,又讓人覺得你是衝著夏憐來的——但是直到上一刻,我突然想清楚了,你最後的目的,是想逼我殺你。”
夏意的聲音,冷漠得沒有絲毫感情,卻令阿樹整個人顫抖起來。
驀地,阿樹重新抬起了頭。
那雙眼睛曾經充滿了迷惘和恐懼,可是如今,它終於變得無比堅定。
“是,我就是……在逼你殺我。”
他想解脫,他早已想解脫!
九十九個人偶,完成陰陽之祭,那最後一個,不是別人——
正是阿樹他自己。
他無論怎樣都是死,可是他想傾城活著。
他想傾城活著,他又不能違背自己先祖的意願,更不能辜負自己的弟弟。他已經為此而死,所以阿樹更不能做逃兵,在這最後一刻,他不能因為自己的兒女私情而讓前面九十八條同族人的性命白白犧牲。
他糾結在矛盾與痛苦當中——最後,他想到了這樣的下策。
他想借他人之手,殺死自己。
他以為,這樣自己就不會愧疚,又能解救傾城。
而忘憂香……也會讓傾城忘記所有這些不愉快的回憶。她會繼續好好生活,像個最平凡的人一樣,瀟灑地活在這世上。
而她的世界裡,再也沒有赫巴部族,再也沒有所謂的“祭天覆國”——
也再也不會有阿樹。
“大少爺。”
就在這時,一名暗衛匆匆趕來,將一個小小的瓷瓶交給夏意:“我們剛剛搜到了這個。”
夏意接過瓷瓶,問阿樹:“解藥?”
阿樹嘆息了一聲,點頭。
他沒有想害夏憐。解藥就藏在他之前所住廂房的櫃子中,只要夏意派人找,就能夠找到。如夏意所言,他真正的目的,只是為了激怒夏意,希望他能因為夏憐而失去理智,一怒之下殺了自己。
也成全了自己。
可是最後,夏意仍然沒有殺他。
沉默半響,夏意才再一次開口。
他只說了兩個字:“荒唐。”
從一開始,夏意便發覺阿樹的話中充滿破綻。其他的不說,光是他說他要夏憐代替傾城獻祭這一點——
夏意自認算不上博聞強識,可他也並非孤陋寡聞。
大祭司,並不是誰想當就能當的。
……
“大小姐,我剛剛看了!”
朔陽見夏盈如此焦急地詢問夏憐的生辰八字,雖不知用意為何,但還是第一時間去查了。
“二小姐生於壬辰年四月初七。怎麼了?”
“哎喲我天,”夏盈終於舒出了一口氣,拍打著心口,“是初七啊,那是我記錯了。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小憐是至陰八字,閏七月出生的。”
“……”
朔陽一頭霧水,至陰的八字本就並不常見,又是閏七月,能同時符合這兩個條件的人恐怕幾百個人裡都挑不出一個吧,哪會那麼巧偏偏就讓夏憐趕上。
“行了行了,你還傻站著幹嘛?”夏盈見朔陽愣在這裡,柳眉豎起,“快去我大哥那邊幫忙啊!夏府這邊你不是都安頓完了嗎?怎麼還不走?”
“……”
“快去吧,別磨蹭了。”
“……是。”
朔陽不再多耽誤一刻,立即趕往兗州。只不過他這一路上怎麼都沒想明白,大小姐在他臨走前突然鬧這麼一出,究竟是抽了什麼風。
……
火焰仍然在烈烈燃燒,“剝吡”的聲音依稀可辨。
夏意手中握著瓷瓶,“我先去給夏憐解毒,你們看著他。”
暗衛領命:“是。”
“等一下!”
突然,阿樹開口叫住了夏意。
“這種毒屬火,解毒的時候,要讓她身處足夠通風的環境。當她開始出汗的時候,千萬不能捂著,一定要將她體內的火都散出去。”
“我知道了。”
夏意轉身走出去。阿樹仍然被綁著跪在地上,周圍一圈暗衛在看著他。
他一直沉默。
離他最近的暗衛覃楨,是所有暗衛的統領。夏意身邊的侍衛除了朔陽之外,平日裡有機會他接觸最多的,就是覃楨。
覃楨一直在,他默默聽見了這一切。
夏意走後,他不禁問阿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