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去,蘇輕鳶自然也就沒有自己在屋裡待著的道理。
於是,尋常的守歲,又變成了一眾嬪妃們爭奇鬥豔的盛宴。
能進宮的,不管是嬪妃還是宮女,人人都是有兩把刷子的。幾杯熱茶熱酒下了肚,唱戲的、跳舞的、賦詩的、彈琴的……十八般武藝輪番上陣,聲聞九霄,熱鬧非凡。
被眾人團團圍著的陸離,即使什麼都不做,也已經是一副珠圍翠繞、耽於聲色的富貴糜爛之態了。
蘇輕鳶得空湊到陸離的身邊,低聲道:“這會兒,你終於算是真正有幾分昏君的樣子了。”
陸離抬了抬眼皮,向她橫了一眼。
大庭廣眾之下,蘇輕鳶要端著太后的架子,不好當面瞪回去,心下不免有些怏怏。
纏在陸離身邊的,照例是靜敏郡主。
蘇輕鳶細細地觀察了一陣,見靜敏仍是平時那般冒冒失失口無遮攔的樣子,那個很可怕的小宮女也沒有跟著來,便放下了心。
看樣子,念姑姑似乎沒打算在今晚搞什麼么蛾子出來。
“皇帝哥哥,今兒過節,你就陪靜敏喝一杯嘛!”靜敏郡主牽著陸離的衣袖,搖來搖去的,說什麼也不放手。
陸離不想喝她的酒。
確切地說,在今日這樣的場合,喝了一杯就逃不掉第二杯,最明智的選擇就是一滴也不喝。
更重要的是,他記得某人說過,喝了酒就不許去找她了。
陸離的目光,又一次不受控制地移到了蘇輕鳶的身上。
這時,蘇輕鳶卻已經轉過頭去同和靖公主說話了。
今日,幾位屬國公主們都沒有來,不知是被明月公主的事嚇到了,還是各自在驛館中跟著兄嫂一起守歲去了。
凡是來了的,都是無處可去的。
比如和靖公主,她的兄長這會兒正忙著為明月公主的事生氣,沒心思理會她。
還有西梁百里雲雁——自從封妃的事定下來之後,她就沒有回過驛館,也沒有見過她的“兄長”百里昂駒。
蘇輕鳶牽著和靖公主的手,笑道:“今夜人多,段公子要避嫌,不太方便過來陪你,你不用拘束,只當在自己家就是了。”
和靖公主低了頭,囁嚅道:“和靖沒有拘束,只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多人,有些不習慣。”
蘇輕鳶笑了:“說真的,我也不習慣。”
這時臺上是個小戲子在清唱,下面亂哄哄的鬧成一團。和靖公主見蘇輕鳶言語可親,便大了膽子,湊到近前來低聲道:“其實我很想回驛館去陪著三哥,可是他不喜歡我回去。他沒有王妃,身邊也沒帶姬妾,這會兒孤零零一個人,心裡一定很難過。”
蘇輕鳶笑嘆道:“男人嘛,心裡不好受的時候就喜歡一個人待著;不像咱們女人,傷心的時候盼著有人陪、煩悶的時候也往人堆裡扎。”
和靖公主抿嘴一笑:“是這樣的。先前我每次回驛館,三哥不論忙閒總會跟我說幾句話。自從明月姐姐出事之後,三哥就再也不肯見我了,我每次要過去看他,奴才們總說他在書房忙著。”
蘇輕鳶皺了皺眉頭:“三皇子還在傷心?可是明月公主的傷勢應當不會有什麼大礙才對……”
和靖公主苦惱地搖了搖頭:“也未必是傷心。聽奴才說,一開始三哥是有些生氣的,在私下裡抱怨過南越皇帝下手太重,又說最該懲處的是同明月姐姐打鬧的那個宮女……可是第二天他就不生氣了,只是躲著不肯見人,還說什麼‘鬼迷心竅’之類的話,奴才們也聽不明白。”
蘇輕鳶略一沉吟,又問道:“你去看過明月公主麼?她如今怎麼樣?”
和靖公主的神色有些苦惱:“我一直不喜歡明月姐姐,明月姐姐也不喜歡我。我只在她受傷的第一天,被三哥差遣著去看過一趟。後來三哥就不許我再去了,他還說明月姐姐是個騙子,不許我再去接近——我猜,三哥大概是知道明月姐姐在南越皇帝面前獻殷勤的事了!”
蘇輕鳶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和明月公主不是同一類人,不見她也罷了。”
和靖公主低頭笑了笑,唇角微微地上揚了一點:“我一直覺得,三哥應該配得上更好的人。”
“你說得很對。”蘇輕鳶攥了攥她的手。
這時,外面忽然有小太監來報,說是西梁六皇子來訪。
蘇輕鳶愣了一下。
永安殿位於前後宮之間,平時也常有宴會在這裡舉行,所以百里昂駒的到來並不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