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鸞在地上跪得膝蓋都疼了,終於聽到一聲“起來吧”。
“謝皇上”三個字說出口之後,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三個字是蘇輕鳶說的。
“皇上……”蘇青鸞站在當地,有些尷尬。
蘇輕鳶向她露出一個笑容,心無城府似的:“嫻妃她們一直遺憾沒有機會多跟你聊聊,貴妃也說有些想你了,鬧著要把你請過來。我本以為你病中不願出門,沒想到你竟來了。”
蘇青鸞垂下頭,低聲道:“姐姐叫我來,我豈敢不來呢。”
“坐下吧。你身子重,可別累著了。”蘇輕鳶隨意地擺了擺手。
蘇青鸞遲疑著,在靜敏郡主的身邊坐了下來。
程若水彈完最後一個琴音,優雅地放下了手,垂袖端坐:“淑妃姐姐來了。” 蘇青鸞點了點頭,微笑以對:“多蒙嫻妃妹妹惦記著。”
靜敏郡主拍手笑道:“嫻妃的琴彈完了,淑妃要不要跳支舞啊?”
陸鈞諾從滿桌子的食物中間抬起頭來,扮了個鬼臉:“她的腰圓得像水桶一樣了,怎麼跳舞?”
蘇輕鳶隨手在陸鈞諾的小腦袋上拍了一把,淡淡道:“淑妃一向不擅長這些東西,如今又病著,你們就別欺負她了。天色不早,大家隨意吃些東西,該散的便散了吧。”
蘇青鸞坐直了身子,微笑道:“青鸞確實不擅長歌舞,但今日佳節嘉筵,豈敢掃興?前日病中無聊,偶作了一闕新詞,斗膽獻醜一番,還請皇上勿怪。”
她言必稱“皇上”,陸離卻始終沒有抬頭看她。只有蘇輕鳶點了點頭,算是允准了。
蘇青鸞心裡十分不甘,面上便愈發難看。
小宮女取了琵琶過來,蘇青鸞輕攏慢捻,“錚錚”地彈了起來。
蘇輕鳶一不懂音律、二不工詩詞,並未聽出她唱的是什麼。只覺得她聲音低迴婉轉,甚是動人。
靜敏郡主一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似乎十分不屑。倒是程若水和沈君安兩人正襟危坐,細細地聽著,若有所思。
一闕詞唱完,陸離終於抬起頭,輕輕地拍了兩下巴掌。
靜敏郡主立刻不依了:“嬌嬌滴滴的,唱的是什麼東西啊?還不如嫻妃的琴聽著順耳呢!”
蘇青鸞微微勾起唇角,低頭不語。
陸離微笑道:“嫻妃的琴聲清雅脫俗,淑妃的新詞清新雋永,各有各的好,又何必分出個高低來呢?”
蘇輕鳶皺了皺眉頭,心裡一陣發堵。
這時陸鈞諾又鬧著要吃醬肘子,蘇輕鳶忙叫人夾給他,一時也就顧不得旁的了。
蘇青鸞緩緩起身,又跪了下來,高高地昂起了頭:“詩言志,歌詠情,皇上只聽出了‘清新雋永’嗎?”
此話一出,眾人都有些變色。
程若水和沈君安互相對視一眼,又各自低下頭去,同時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靜敏郡主卻“嗤”地笑了出來:“詠情?原來你是煞費苦心地寫了首詞,向皇帝哥哥邀寵來了?倒難為你肯費這份心,不過可惜了,皇帝哥哥不喜歡你這樣的!”
一邊說著,她得意地往陸離的身邊蹭了蹭,邀功似的仰起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皇帝哥哥,我說得對不對?”
陸離眉頭微皺,沒說對,也沒說不對。
蘇青鸞一時有些下不來臺,便求救地看向蘇輕鳶。
程若水笑了一笑,試探著打了個圓場:“淑妃姐姐心裡念著皇上,填詞詠情也是一件雅事。我們這些粗笨無才的,縱然有這份心,只怕還寫不出來呢。”
蘇青鸞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一時簡直無地自容。
她自幼膽怯、怕見生人,何曾想過有朝一日會像如今這樣當眾出頭,任人評頭論足?
雖然早已設想過這種可能,她仍覺得渾身不自在,心裡的憤懣便更添了幾分。
蘇輕鳶早已察覺到了妹妹求救的目光。但不知怎的,她實在提不起興致來幫這個忙。
僵了好一會兒,她只得轉頭看向陸離:“她們說得這樣熱鬧,你好歹也表個態才是。”
陸離面露微笑,淡淡道:“靜敏一向口無遮攔,淑妃不會跟她計較的。”
蘇輕鳶聞言便笑道:“還不快起來,跪來跪去的做什麼?瞧著倒像是貴妃欺負你了似的。”
蘇青鸞在地上遲疑著,不肯起身。
靜敏郡主幹脆歪著身子往陸離的懷裡一靠,朝蘇青鸞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蘇青鸞的臉色立時蒼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