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劉煜對身後對話的注意,趙誠頗為得意,“今日我找的人不錯吧?”
劉煜不置可否,“未必。”
兩人在堂上坐下,屍身被抬了出來,蓋屍布被揭開,視線觸及屍體那一剎那,半數人盡皆避眼。這哪裡是一具屍體,分明是被野獸啃食未盡的碎肉渣。
趙誠佯裝鎮定,視線就勢轉到劉煜身上,道:“還是以一炷香為限?”
劉煜直視殘破女屍,眉頭都沒皺一下,淡漠道:“老規矩。”
視線再次掃到那個單薄身板上,連見慣屍體的仵作此刻都要被這屍身的慘樣弄得皺眉,而這個小仵作卻瞪大眼睛,目光灼灼,帶著幾分飢渴,恨不能貼到屍體上去。
這小仵作是個變態吧,他怎麼從她眼中看出了激動歡喜?
“點香!”
一聲令下,比試開始。
一側筆墨鋪就,為示公平,驗屍期間不得言語,各自將答案寫在紙上,以供評判。
三人同時開啟隨身攜帶的褡褳,只是其中兩位褡褳裡是各種刀具鉗子以及薑片等物,而那個小變態的褡褳裡只有筆墨紙硯,光是筆就有不下十種,瞬間惹得眾人側目,劉煜終於有點不淡定了。
一側的趙誠眉頭更是狠狠跳了一下,方才的驕傲蕩然無存,反而疑心道:這個人不會是司隸臺派來拆他臺的吧?普天之下,有誰能拿筆驗屍?
像是感覺到眾人質疑,小變態卻抬起頭來,晾出兩顆小白牙,道:“我家祖傳絕學,與尋常驗屍技藝有些差異,若只是辯死者身份,絕無出其右者!”語氣篤定,信誓旦旦,這般莫名自信讓人不忍直視。
這回,不止劉煜覺得有螞蟻在手心爬,連趙誠都覺得剛噎了一隻蒼蠅梗在喉嚨,那感覺真是無以言表。司隸臺的仵作徐渭更是多看了人一眼,普天之下,論驗屍,他居第二沒人敢居第一,他卻從未聽過什麼能用筆驗出死者身份的技巧,顯然,這個小東西是在故弄玄虛。
很快,這個小變態再次刷了他們的三觀。
兩位仵作忙著檢視屍體,判斷結論,而她則是在忙著畫畫。而且是非常認真地一邊看屍骸,一邊畫畫,整個過程看起來十分享受,就差哼唱個小曲兒表達此刻愉悅的心情了。
趙重陽非常好奇地移到她身後探著脖子看了看,這一看,眼睛變有點捨不得移開。
小仵作在畫畫沒錯,但畫的不是這具女屍,而是一位容貌姣好的美人兒。嘖嘖,那大大的眼睛,那小巧的鼻頭,還有那一點朱唇,嘖嘖,這容貌雖說不上傾國傾城,但絕對也算風情萬種,撩人之極。
很快,堂上坐的劉煜和趙誠都發現下面站的衙役徒隸一個個簇擁在小變態身後,面帶桃花,春心蕩漾漫無邊際。
連趙誠都有點坐不住想要去看看她到底畫的什麼,竟如此吸引人,但鑑於劉煜穩如泰山,他也不好在司隸臺失了風度,一張俊臉都端僵了。
一炷香燃盡,三人停筆,兩位仵作相繼將自己驗屍結果奉上,所有人的關注點這才重新落在比試上。
京兆尹這邊仵作率先說道:“無名女屍,身長五尺三寸,年約二十。身體被撕碎,手腳各少了一隻,肚腹被掏空,頭頸皮肉剝離,面目難以辨認,要從長相確認身份已無可能。”這一點自然沒人有異議。
“雖然她穿著山野村婦的粗劣麻布,但僅存的部分面板白皙光滑,一看便是常年保養得益之人。手指細白如蔥,尖端有薄繭,很可能擅長琴技,丹蔻價值不菲。種種跡象表明,這女屍絕對不是一位山野村婦,而該是某富家女眷。很顯然,這是一起殺人拋屍案,兇手為了掩蓋其身份,才給她穿了村婦的衣服,丟進了野狼谷。”
京兆尹的仵作看著司隸臺的仵作,很有一點挑釁的意思。趙誠十分欣慰,也含笑看著劉煜,彷彿此番,他們勝券在握。
司隸臺的仵作徐渭不緊不慢,躬身上前,道:“兄臺與我所見略同,只有兩點不同。一,此女子並非富家女眷,而是風塵女子,因為,她指尖豆蔻,顏色俗豔,富貴人家向來不屑。二,她,懷有身孕,死之前剛小產。這一點,兄臺只需仔細嚴查一下,不難發現端倪。一炷香,的確太短,難免遺漏。”
京兆尹這位新仵作揭開女子衣物,又看了幾眼,神色大變。趙誠臉色也黑了下來。
不過幾句話,高下立判。
“還要比嗎?”劉煜準備起身,顯然已經打算無視堂下那個拿著屍體畫美人的詭異存在。京兆尹所有人把視線盡皆投向那個畫畫的傢伙。司隸臺的小徒隸也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