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一直是接受宋軼照顧,也跟宋軼學各種本事,但越是年紀大,越意識到宋軼不過是個女子,尋常人家的姑娘,誰不是有家人護著,有丈夫養著,而她接濟了百餘號人,雖然不至於讓他們能吃香喝辣,但是自從跟了她後,至少他們有地方住,餓了有東西吃,病了又錢治病,這是很多窮人家都羨慕不來的日子。
小六接過銀子,道:“再過兩年,我也能賺很多錢。”
“當然!”
看著那尚嫌單薄的身板彆扭又傲嬌模樣,宋軼突然心生感慨,這孩子也已經長到這年紀了。似乎,曾經她將一兜子饅頭端到某個小兒郎面前時,他也是這般傲嬌又彆扭地看著她,好像不是他要偷東西吃,而是她逼著他吃一般。
明明那時年紀很小,宋軼卻記得清楚,那一兜饅頭有十多個,小兒郎看了她半晌卻只拿了一個,謝謝都沒說一句,就這樣挺直了脊樑骨走了。
後來再遇見他,他穿得雖然不是很光鮮,但梳洗打扮乾淨,十分漂亮可人,與兄長一起登門拜訪身為大司馬的父親,當時她便想起母親常看的戲文裡的一句話,“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只能以身相許了。”
於是她捏著母親手說:“阿孃,長大我嫁給他可好?”
至今她還記得阿孃聽見這話忍俊不禁的模樣,還有阿筠一口噴出的茶水差點濺到她臉上,安姨趕緊拿帕子擦她身上並沒有沾染到茶水的衣服,把阿筠數落了一頓,阿陌只管在一旁哈哈大笑,阿強抓完蛐蛐從花叢中鑽出來,頭頂著花葉,問:“笑什麼?”其他人便笑得越歡樂了。遠處正招待遠征歸來的劉乾的父親含笑看了這邊一眼,那個小兒郎也看過來,但看到她臉時,立即別開了頭,當做沒看見,也當做不認識,那是頭一次,她感覺到自己的心口發涼。
宋軼回到漱玉齋,入眼的不是自己曾經熟悉的花園熟悉的人,熟悉的溫馨美好,如今,她只剩得自己了。
“陪我喝壺酒去!”
熟悉的大嗓門,驀然抬頭,只見孫朝紅手裡提著一壺酒,貼著一縷小鬍子,英氣勃勃。
“那個,主人是不是把宋先生逼得太緊了?”
花園裡一處閣樓,是李宓辦公的地方。玉珠站在窗邊,看到若無其事在花園裡喝了一下午酒的宋軼,忍不住問李宓。
她實在不明白,明明有些事情她家主子可以做,為何非要等到宋軼自己來解決?
“你太小看她了。”李宓手未停,頭也未抬,只丟了這句話給他。
玉珠側目。
送走了孫朝紅,宋軼將優哉遊哉地小六給她的訊息分享給了李宓。
李宓看完,竟然又超過了他收集的情報範圍,不滿地說道:“難道跟孫朝紅喝酒比這件事還重要?”
宋軼擺擺手,“他們這分明是要針對我的,今日這三篇傳記只是個頭菜,大菜還在後面呢,別那麼著急。”
李宓翻了個白眼,玉珠突然覺得有點不忍直視自家主子了,她是本著同是女人的心情擔憂宋軼,結果,宋軼壓根不當一回事,甚至還有點興致勃勃,反而受到打擊最嚴重的是她家主子。
她默默地送給李宓一個節哀的眼神。李宓也迅速整頓情緒,不能在小色狼面前失了威嚴,“你憑什麼說他們是針對你?既然是《驚世錄》,我倒覺得是針對畫骨先生而來的。”
“非也非也!”宋軼指著那個名字。
“青女?如何?”李宓不解。
宋軼但笑不語。
身為曾經習慣打探情報的徒隸,薛濤怎麼可能會放過漱玉齋這般熱鬧景象,劉煜一出宮門便聽說了那邊的情況,回到司隸臺時,桌案上已經放著新鮮出爐的《驚世錄》。
曹沫在一旁口沫橫飛地說道:“這個千機閣分明是在譁眾取寵,媚世惑人!我更相信宋先生寫的《驚華錄》!”
劉煜面上卻淡定得出奇,“若是跟《驚華錄》一樣的立場,又有誰會捧它的場?雖然這行為低劣了一點,但不得不承認,那個莫谷君很有頭腦。”只是他跟漱玉齋鬥也鬥了那麼多年了,怎麼突然就開竅了。還是說朝中有高手指點?
“哦,對了,盧將軍他們最近也時常出沒千機閣。”
劉煜明顯愣了一下,顯然,這出乎了他的意料。劉煜突然意識到什麼,翻開《驚世錄》,目光落在著者名字上:青女。
青女……
臨近傍晚,蘇玉齋這邊都關門打烊了,連退書的人都已經走了個乾淨,望月湖畔卻還熱鬧非凡,有人是來買《驚世錄》的,也有人是結隊來抵制《驚世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