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0部分

年歲到了封侯離宮,就鮮少有機會走近了。

甬道上一人挑燈趨步前來,是個戴卻非冠,穿袴褶的謁者。遠遠對他行禮,躬身道:“君侯來了,主公已恭候多時了。”

他提袍上臺階,這樓闕是木質結構,內部有樓梯次第向上。謁者將他引到梯口就頓住了腳,長揖道:“主公有令,請君侯一人登樓。”

奇怪她總愛製造些單獨相處的機會,以前常以為她很畏懼他,近來形勢有了逆轉,反倒是他七上八下起來。

他為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感到鬱塞,還是那句話,怕個什麼!於是一抖袍角踏上樓梯,逐層向上攀登,登頂後看見殿堂深處幽幽的一點光,火焰隨風跳動,把一個纖細的身影拉得老長。

第15章

他站住了腳,一時不知該不該上前。

殿上的人背對著他,看不見面貌,但是一眼望去,打扮似乎和平常不一樣。當然著裝依舊是深衣,然而鬆鬆挽著頭髮,彷彿是女人的椎髻。於是那深衣便有了弱柳扶風的味道,臨窗而立,隨時欲上九重天。

他不上前,窗前的人便回過身來,神情淡然地叫了聲相父,“連累相父不得安睡了。不過今晚天色上佳,我推算過,亥正月上中天,正是觀星的好時機。”

和他想象的不一樣,他本以為她一見他,便會迫不及待痴纏上來,沒想到竟是一副只談公事的正經模樣。說完連目光都未逗留,徑自回身遠望,按說如此一本正經,丞相的心應當放回肚子裡了,然而並沒有。他盯著那個背影看了半天,越看越懷疑其中有詐。

小心翼翼走過去,向她鞠了一禮,“主公久等了,觀星宜遲不宜早,況且一人獨在闕上,還是要以安全為上。”

她嗯了聲,“你來前我就在想,如果我今夜墜樓而亡,恐怕沒有一個人會在意我的死因。所以我把黃門都遣開了,我不相信任何人,除了相父。”

丞相聽後心頭一跳,“主公為何只相信臣?”

她回身笑道:“因為我與相父一體,如果我這個皇帝當不成了,相父還怎麼當國丈呢。”

她帶著調侃的語調,直面他的時候他才看清她擦了口脂,鮮豔的紅,將那張臉點綴得生動且明亮。

他怔了下,“主公……”

她似乎有些忸怩,“怎麼?不好看?”

他冷了眉眼,“我曾經不止一次告誡主公,遠離那些胭脂水粉。你身在其位,是成大事者,琴棋書畫任你賞玩,絕不能沉迷於那些令人喪志的玩意兒,主公把我的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他疾言厲色,恍惚讓她想起小時在他門下背書時的情景。她有些失望,向窗外指了指,“相父所說的成大事,就是擁有這萬里河山?其實對女孩子來說,社稷興亡遠沒有花鈿羅裙來得重要,我也曾盡我所能扼殺天性,可是時間長了,難免厭煩。我在想,既然身為帝王,何不兩者兼得,否則還當這皇帝幹什麼?”

好吧,十五六歲,正是老子天下第一的年紀,她誤入了歧途,他就必須開解她。丞相平下心緒,耐著性子道:“主公要想想先帝,先帝留下這皇位給你,是願你開疆拓土,造福大殷的。欲立其事,必先正其身,主公做到了嗎?滿朝文武,沒有一個願意皇帝是個塗脂抹粉的女人,主公明白沒有?”

她沉默下來,歪著脖子喃喃:“我只能擇其一,是不是?”

他說不是,“放棄帝位,連命都保不住,何來的擇其一?”

所幸她是個聰明人,開竅得很快,他說完後她便點頭,“相父的意思我懂了,幸而相父在,如果換了別人,我想活著走下朱雀闕都難。可惜這裡沒有銅鏡,我看不見自己的臉……”她說著,兩手牽住他的衣袖,踮著腳,努起嘴說,“還是相父幫我擦吧,萬一被別人看見,那就不好了。”

丞相這才恍然大悟,自己終究跌進了她的坑裡。那個瞎眼的連崢說什麼?他說至多被她口頭上佔便宜,現在呢?她的行徑遠比這個惡劣百倍!

扶微承認自己促狹了,一片朦朧裡看見丞相難堪的臉,覺得自己又打了一場勝仗。

她是什麼樣的人?十年君臨天下,哪裡會有紅妝和帝位並駕齊驅的謬論。她不過是想把他繞進來罷了,看看現在,他自己給自己下了套,後悔莫及了罷?她剋制不住地想笑,越是想笑,越要努力翹起唇瓣。其實丞相就朝堂之外來說,還是個不錯的人。如果他惡得徹底,她哪裡有這膽色挑釁他!她還需感謝他的善,至少他牢記好男不和女鬥這句話,給了她無數撒野的機會。

丞相被動到了極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