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細看了一遍,看到最末臉色微變,一息之間,又掩了下去,笑道:“阿兄信中道,你在羨州城外遭了截殺?”
沈拓道:“不知何人所為,著實令人費解。既能買通驛舍馬伕,可見有過人之處,卻又找了三腳貓行兇。”
季蔚琇笑起來,道:“桃溪前任縣令姓於,出身寒門,苦讀成材,可謂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他既有學識,又有運道,在京時得了參知青眼,外派來了桃溪富庶之地,三年任滿做了羨州司戶,又提通判,一路平步青雲,錦繡前程唾手可得。
不過,美中不足,娶妻不賢。也是可笑,當初為娶祭酒之女,休棄了家中糟糠,為名聲計,又賴前妻不檢,與人有私。他那新婦還罵上門去,聲言不潔之人有何面目苟且於世?險些將人逼得自盡明志。
於通判私德有虧,為官頗有可取之處,他在桃溪所為卻是被他娘子所累,那婦人嬌生慣養,吃不得一點的苦,瞞著於通判收了苟家的賄賂。眼下事發,那婦人怕將起來,生怕誤了夫君的官途,又瞞了於通判幹出截殺的蠢事。”
季蔚琇幸災樂禍:“於通判在家怕要吐出一缸的血來。”
沈拓冷笑:“他自家立身不正,便是娘子不賢,做了先手,後手卻是由他來攬,不過狼狽為奸,蛇鼠一窩。”
季蔚琇聽了,樂出聲來,撫掌道:“可不是一丘之貉,互為幫手。”笑罷讓季長隨取了賞銀,道,“你離家月餘,心中掛念,早些家去團聚。”
沈拓笑道,卻沒伸手:“不瞞明府,侯府給了好厚的賞封,我先前未知,隨手倒接了。”
季蔚琇笑道:“阿兄阿孃大方,我也不是小氣的,你此行路途遙遠,又遇波折,委實艱辛。”
沈拓揖禮道:“沈拓厚顏,不要賞銀,卻想與明府討了那匹馬去,它與我生死一遭,心中舍不下它。”
季蔚琇喜他重情,當下應允,賞錢也仍舊與他。
沈拓謝過後,出了衙門,牽了馬直奔家門。近鄉情怯,心中忐忑,思索阿圓在傢什麼模樣?可否消瘦?天寒家中炭火可還充備?也不知有沒有宵小生事,擾人安寧。
一時千頭萬緒,繁雜如麻。到了院前,竟如生客一般,舉手敲門。
第五十八章
天氣晴好,何棲搬了桌子在院中裁衣裳 ; 院中又架了竹架; 鋪了蔑席,開了衣箱; 將四季衣裳全搬出來晾曬。
阿娣除了鞋; 踩在席上將厚衣服都鋪開來,又搓了搓手,生怕自己手粗,將好衣物給勾颳了。
“今年入冬,一直不見烈陽,家中的衣物被褥放著都潮黴了。”何棲揀了一件自己舊年的衣衫; 衝阿娣招了招手,在她身上略比了比; “雖是舊衣,顏色還好; 改小一些來年春暖便可上身。”
阿娣垂頭,微紅了眼眶 :“多謝娘子,娘子好心,給了我好些吃用。”
何棲笑道:“快過冬年,可不好哭鼻子。”
阿娣擦了擦眼睛 ; 問道:“娘子,郎主怎得還未歸轉?”
何棲神色微滯; 道:“許是快了。”心中也問:怎得還未歸轉?又想:大郎重諾,他既說年前能轉; 自然能回,再不會失信於我。
展眉一笑,拎起手中衣料,自己這手藝卻是毫無寸進,厭棄起來,收了衣剪量尺,疊了布料,有心去外頭尋衣匠做了新衣,轉念又想不如自己親做。
聽得外頭敲門聲,見阿娣只穿了襪子,慌手慌腳要穿鞋應門,便道:“我去看看哪家親戚上門。”
阿娣這段時日也知曉點眉高眼低,急道:“娘子等等,年下好些乞兒無賴子,專上門賴混些銀錢吃食,仔細衝撞了。”
她在後頭趿了鞋追上去,何棲卻已經拉開了院門,頓時怔愣在那。面前之人牽了一匹馬,斗笠寒衣,一身風塵,滿面霜土,見了她,似是不防,侷促之間笑道:“阿圓,我歸轉了。”
何棲下意識捂住嘴,淚光盈盈,又笑:“再不背後說人,說到曹操曹操便到。”
她上前要去接他背上行李,沈拓哪肯累著她,只將斗笠除下交給她,心裡唯餘一腔喜悅,這個人,怎也看不夠,便是少了一眼,都似錯過了好些。
“阿圓,你可有念著我?”沈拓見左右無人,低聲相詢。
何棲歪了歪頭:“在家忙得緊,起臥行動,穿衣添飯,日落月升,竟是不得空。”
沈拓愣了愣,笑道:“總有片刻的空閒。”
何棲笑:“得空早睡了。”將臉一轉,道,“你這人遠路風塵,卻問這些無關緊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