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這裡僅剩骷髏、臂骨和腿骨一些大骨,小骨都不見了,是那個女人扔的,扔進排食道,排進護城河,想要以此來求救的,是嗎?
他竟這樣生生錯過。
他懊悔、心痛,不敢想那時她在密室這頭帶著怎樣的希冀,最後又是怎樣的絕望?
如果他早些去護城河的洞口守著,如果他讓人順著排食道往前追溯,他是不是就發現了她?
曾經他呆在嶽國的冷宮裡,雖然條件差,卻比這裡至少強上千倍百倍,他都覺得人生是這樣灰暗,這樣無望。
而她……
吃著排水道里的殘菜剩飯,喝著澆水漏下來的水,在這個四角方方、什麼都什麼、暗無天日的密室裡殘喘了三年。
甚至還生下了他們的孩子,自己,獨自一人生下了他們的孩子。
生六六時九死一生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清晰得就像是昨日的事情一樣,她,一人,怎麼能做到?怎麼能?
母女三人都各自只有一套衣服,兩個孩子連鞋襪都沒有,三人瘦得皮包骨,就像是鬼一樣。
如此惡劣的環境,她們竟都活了下來,這是奇蹟。
他重重閉眼,一顆心痛做一團。
一直覺得命運對他不公,第一次,他感謝上蒼。
感謝上蒼賜了他一雙女兒,他在想,如果沒有孩子,或許那個女人真的已經死在了這裡。
就算不死,也會瘋。
但是,因為孩子,因為要讓孩子活下去,她別無選擇,只能堅強吧。
走到席子邊,他坐了下去,抬頭望著密室頂上的青磚,想象著那個女人三年來每日坐在這裡的心情。
他就在上面。
三年,他們咫尺天涯。
一千多個日夜,他們竟然如此近,又那樣遠,他們竟然就這樣上下相隔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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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墨夜拿著衣服鞋子,端著糕點水果,牽著六六出現在香凝宮的時候,池輕正在內殿裡面鋪床。
兩個小不點光著小腳丫站在她身後的一個蒲團上,新奇地看著殿中的物件擺設,池輕一邊鋪床,一邊招呼兩個小不點。
“站在那裡不許動哦,這裡的地面不比我們住的那個地方,地上沒清掃,很髒,會傷了小腳丫的哦。”
“而且,外面比我們住的那個地方涼很多很多,赤足踩在地上會生病的,所以,就站在那裡不能動哦。”
“孃親馬上將床鋪好了,你們就可以到床上來玩了,聽到孃親說話沒?”
“聽到了!”兩個小不點奶聲奶氣、齊刷刷地回應。
鬱墨夜彎了彎唇,沒有立即進去,就擰著包袱,提著食盒,牽著六六站在門口,看著殿裡面。
他知道,除了不忍打斷這和諧溫馨的場面,他還有些緊張。
他怕,怕那個女人又不理他,或者說一些淡漠的話,或者……。
總之,很怕,很緊張。
所以,他故意帶上六六。
他想,就算那個女人不理他,也不會不理睬六六的。
“好了,鋪好了,姐姐妹妹可以來床上玩啦。”
池輕轉身,便看到站在門口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
她微微一怔,看了男人一眼,又看了看六六
,輕抿了唇,沒有做聲,繼而又像是根本就沒有看到他們兩個一樣,去抱站在蒲團上的兩個小不點。
“來,姐姐妹妹一起。”池輕雙手左右各一個抱起,將兩人放到床上。
“孃親要清掃了,姐姐妹妹自己玩,這屋裡的東西,你們想要玩什麼告訴孃親,可以玩的,孃親拿給你。”
池輕話一落,兩個小傢伙就伸出小胳膊叫嚷開了。
“要那個,那個……”
“要那,孃親,那……”
池輕發現姐姐指的是一個看時辰的沙漏,妹妹指的是壁櫥上雕刻的一隻小鳥。
拿了沙漏擦了擦上面灰塵,走到床邊遞給姐姐。
“妹妹再選一個吧,妹妹要的那個是拿不下來的。”
小不點頓時就不高興了,撅著小嘴,扯著池輕衣袖,晃盪,嘴裡“嗯嗯嗯”地不願意。
池輕正環視著屋裡還有什麼可以當玩具,鬱墨夜舉步走了進來。
在母女三人的注視下,將手裡的食盒,以及腕上的包袱都放在桌上。
然後,又開啟包袱,自裡面拿出兩個木雕的鸚鵡,給六六:“送去給兩個妹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