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溪月點頭道:“對對對,你快去,不是說你從前也在洗衣房做過嗎?那地方你熟。”
素雲想起自己曾經在洗衣房的那些日子,不由深吸一口氣,暗道我可不是熟嗎?正因為熟,我才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所在。唉!不是心機深沉手段狠辣的,去了那裡也不過是被當柿子捏的命,就連我當日,還被人支使呢,也幸虧是咬牙苦忍,熬出了頭,只當初調我來照月軒的時候,我可萬萬沒想到,那竟是讓我時來運轉的一道命令。
一邊想著,便出了院門,一路來到洗衣房,遠遠便看見兩個在井口打水的婦人。走到近前一看:事情便是這麼巧,其中一個恰是從前欺負過她的。
只是素雲宅心仁厚,雖然以自己如今照月軒管事姑姑的地位,要報復輕而易舉,她卻也不願多生事端。
倒是兩個婦人認出她後,欺負過她的那個只嚇得面如土色,看樣子恨不能地上出現條縫隙,讓她趕緊鑽進去才好。
另一個則是熱情迎上前來,上下打量了素雲幾眼,目中露出強烈的諂媚羨慕神色,嘖嘖有聲道:“我當日就說姑娘不是個尋常人,果然,離了這裡,可不就是青雲直上了?我聽說如今照月軒裡那位主子,可是後宮最受寵的,嘖嘖,你落了這麼個地方,當真是福氣到了,看看這通身的氣派……”
素雲微笑道:“行了,再怎麼著,我也不過是個宮女。今日過來,是要拿回前兒送過來的衣裳,不知道洗沒洗好?”
那婦人連忙賠笑道:“姑娘先去屋裡坐著喝茶,昨兒就洗好了,只是如今事情太多,時間和人員又少,還沒來得及熨燙,您等著,我立刻就去派人熨燙,回頭親自給您送過來。”
素雲道:“整日在屋子裡坐著,也怪悶得慌,所以今兒我才親自過來,倒是各處走走看看的好。”
那婦人忙笑道:“我就說嘛,這麼一點子小事,哪裡值得您親自做?原來卻是惦記著我們。哎呀,這個地方,但凡出去的人,哪個還願意再回來?偏偏姑娘這樣重情義。那您就四處看看去,回頭熨好了,我立刻給您拿過來。”
素雲點點頭,心中卻也有些愣怔,暗道是啊,這洗衣房,辛勞庫等地,當真就是宮中奴才們的噩夢一般,但凡能出去的,遠遠看見就要繞道走,哪裡還會主動回來?我今兒怎麼也沒多想想,便這麼自然而然過來了?從前我在這方面也有些忌諱啊。
再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只覺哭笑不得,搖頭暗道:是了,我為什麼會這樣?還不是被小主影響的。難怪人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話果然不錯。我跟在小主身邊日子長了,她沒跟我學一點忌諱,倒是我跟著她,越來越不忌諱了,那是剛入宮就敢去冷宮逛的人,洗衣房雖苦,和冷宮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呢?
洗衣房這地方素雲當真熟悉,從廊下繞到後面,果然就見那座熟悉的井口前,有一個瘦骨伶仃的身影,身邊兩大盆衣服,她坐在一個凳子上,正費力捶打,雙肩抖動著,顯然是一邊幹活一邊哭泣,只是聽不到哭聲。
素雲知道,但凡是冬天來洗衣房的新人,都少不了要過這一關,這便是下馬威了,所以她第一時間就往這裡來尋,果然沒有落空。
因便走上前去,輕輕叫了一聲:“宛兒?”
那宮女猛然抬頭,站起身仔細看了素雲兩眼,方認出來,忙用衣襟擦了擦眼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哽咽道:“原來是素雲姑姑,你怎麼來這裡了?我聽說你如今在照月軒做管事姑姑,很得貴人的意。”
素雲想起寧溪月,臉上不自禁就滿是笑容,點頭道:“是,我如今在照月軒,小主對我很好。”
宛兒嘆了口氣,輕聲道:“姑姑是個好命的,雖然也在這裡吃過苦,終究苦盡甘來。不像我,這輩子怕是再也出不了這裡,只有到死的那一天,才算熬到頭呢。”
“別這樣說,日子總得過下去。”
素雲不動聲色的勸了一句,並沒有立刻說出來意。雖然她對宛兒的印象不錯,但總要試探一下,跟著寧溪月這麼久,受對方樂觀堅強的情緒感染,她不太希望選一個性情脆弱的宮女進照月軒。
“是啊。”宛兒點點頭,低下頭看了自己的傷腿一眼,喃喃道:“我這條命是杏兒給的,撿回來著實不容易。便是再苦再難,能多活一天總是好的,如此,也才不算辜負她的救命之恩。”
素雲心中就十分滿意了,卻伸手指了指宛兒臉上淚痕:“還說要熬著呢,看看你哭得,不是我嚇你,這才哪兒到哪兒?你就哭成這樣,往後的日子,怕不是要以淚洗面了?”
宛兒